“你怎么来了?”
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马靴,赵弘润一边询问弟弟桓王赵弘宣道:“我记得你前日不是向母妃保证,这几日都会入宫陪她的么?”
说起此事,赵弘润就有些幸灾乐祸,谁让弟弟赵弘宣这次“胆大包天”,过年没回大梁,正月里他的冠礼,这个弟弟也没来,以至于前日入宫拜见沈淑妃的时候,被沈淑妃狠狠训斥了一番。
由于弟弟这回替他吸引了来自沈淑妃的火力,以至于沈淑妃都无暇催促他尽快成婚的事了。
听到兄长的嘴里出现『母妃』这个词,赵弘宣兴奋的心情立马回落,也难怪,毕竟沈淑妃在催促赵弘润尽快成婚的同时,也在催促赵弘宣,毕竟兄弟俩就只相差一岁。
“哥,你说实话,上次我去见母妃的时候,母妃一个劲地要给我介绍婚配,这事是不是你挑唆的?”赵弘宣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兄长。
“怎么可能?”赵弘润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愤慨地说道:“在你眼里,你哥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像。”赵弘宣将信将疑地说道,毕竟从小到大,他被这个兄长不知坑过多少回了。
“还记得吃鱼头的那件事么?”他闷闷不乐地说道:“当时哥你说,吃鱼头人会聪明,结果我信了你,你吃鱼身子,我吃鱼头。吃了两个月,我才发觉,你是在骗我!”
“所以说,吃鱼头使你变得聪明了呀,要不然你怎么会发现呢?”赵弘润笑着眨了眨眼,气地赵弘宣说不出话来。
在旁,诸宗卫们强忍着笑,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自家殿下曾经坑过他弟弟多少回,以至于有时候,他们真替桓王赵弘宣感到心疼,居然摊上这么一个兄长。
“好了好了。”见赵弘宣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赵弘润笑着说道:“有什么事快说罢。”
见此,赵弘宣遂将他方才去见长皇子赵弘礼的事与兄长说了一遍。
正如他所料,赵弘润对于这件事已不是非常抵触,大抵就是『你不提、我也就不问』的态度。
不过既然眼下弟弟提起此事,赵弘润自然要稍微评价几句:“如今还支持着赵弘礼的那帮人,准备迁到上党郡么?哼,明智的选择……是骆瑸提出来的?”
“是的。”赵弘宣毫不隐瞒地说道。
赵弘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记得曾经他对骆瑸颇为眼红,不过眼下他已有了寇正、温崎、介子鸱三位才学毫不逊色骆瑸的幕僚,当初的那份心思,逐渐也就淡了。
“赵弘礼与雍王联手了?”他问道。
“并没有。”赵弘宣摇了摇头,如实说道:“长皇兄只是希望拿回吏部,雍王与庆王之间的争斗,他并不想过多参与。”
“唔。”赵弘润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意外,毕竟赵弘礼若是不想办法拿回吏部的话,那么他在朝中将再无立足之地,这对于赵弘礼这个失势的原东宫太子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据赵弘润猜测,骆瑸建议赵弘礼趁此次机会拿回吏部,最主要的原因是要向朝野发出赵弘礼的声音,使这位长皇子不至于被朝野遗忘,否则,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就好比老七『熙王』赵弘殷,他们诸兄弟们最默默无闻的一位,以至于朝野有时候都忘记了有这位皇子殿下的存在——似这般的皇子,几乎是无缘大位的。
不过话虽如此,赵弘润仍不看好长皇子赵弘礼,毕竟东宫党被周昪坑地实在太惨了,『北一军营啸』事件,充其量只不过是赵弘礼自罢了东宫太子的名号,真正让东宫党支离破碎的,正是周昪当年抛出来的那几条看似对东宫党极为有利的北疆策略。
不夸张地说,要不是周昪明智地选择投奔了桓王赵弘宣,否则,似郑城王氏那些血本无归的贵族世家们,恐怕早就买凶去宰了此人了。
在这件事上,雍王弘誉的做法亦让赵弘润难免感觉有些心寒,倒不是因为雍王弘誉的狠计,而是在于这位二王兄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周昪,避免此事败露后牵连于他,不得不说,虽然可以理解雍王弘誉这么做的行为,但是赵弘润并不认同——如果是他的话,哪怕牵连到自己的名誉,他也会死保周昪。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件事赵弘润并不想多说什么,毕竟这件事到最后,最大的受益人是他的弟弟赵弘宣,白白得到了一支人数为六七万、满额编制为十万人的北一军。
也正因为这样,赵弘润一开始始终无法相信长皇子赵弘礼果真会将北一军移交给他弟弟赵弘宣,认为其中一定有诈,直到如今,赵弘润这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可能赵弘礼还真有他所不了解的一面。
因此,对于弟弟赵弘宣这次高调回大梁力挺赵弘礼,赵弘润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弟弟的行为符合他们兄弟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处事原则。
“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就在赵弘润思索着有关于赵弘礼的事时,赵弘宣在旁换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赵弘润看了一眼弟弟,依旧自顾自擦着马靴,口中淡淡说道:“是骆瑸托你找我询问蒸馏酒的事?”
听闻此言,赵弘宣立马瞪大了眼珠子,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你……哥,你怎么知道?”
“呵。”赵弘润淡淡一笑。
他当然能猜到,毕竟他很清楚如今东宫党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在被周昪坑地血本无归后,就连郑城王氏,都卖掉了一些在郑城的田地与空置的屋舍,更何况是其他东宫党的贵族。
相比较如今东宫党在朝中的弱势,事实上,缺钱才是东宫党最大的难题。
因此,倘若赵弘礼他日想要东山再起,那么在此之前,东宫党必须挣到足以将赵弘礼推上大位的钱。
于是乎,骆瑸打起了上党酒的主意,这种事随便想想赵弘润就能猜到。
问题在于,要不要将蒸馏的工艺交给赵弘礼呢?
赵弘润犹豫了一下,毕竟他曾经想过自己去弄,毕竟高度烈酒的销量很可观,魏国数十万军队的士卒,就是它的潜在用户。
但遗憾的是,赵弘润还真没这个闲工夫,因为他所有的财力与人力,都投入到博浪沙、梁鲁渠、轨道马车这些大工程中去了,而若是随便凑个千把人来酿造上党酒,产量又上不去,还不如不搞,于是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没想到,骆瑸居然打听到了这件事。
在沉思此后,赵弘润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不过,单单这个工艺,我就要两成的纯利,倘若赵弘礼要用到肃氏商会的话……五成!”
赵弘宣闻言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哥,你也太狠了吧?光这个工艺就要两成?”
“回去跟赵弘礼说罢,他会同意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赵弘润随即尝试着穿戴起他那身猎装来。
赵弘宣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兄长穿戴猎装,好奇问道:“哥,你是要跟着父皇一同去狩猎?”
“啊。”赵弘润随口应了一声。
不可否认,狩猎一向是他喜爱的娱乐活动,遗憾的是,这些年来要么是南征北战,要么是忙碌于冶造局与工部的事,以至于赵弘润都快忘记狩猎是什么感觉了。
更要紧的是,他父皇组织的皇狩,与一般狩猎不同,到时候猎场内到处都是士卒们提前驱赶过来的猎物,不至于像当初赵弘润、赵弘宣兄弟俩在上党郡的冬季那样,跑个十里地都看不到什么猎物。
“哥,你的弓术,射的中猎物么?”
赵弘宣好奇地问道。
对于兄长的骑术,赵弘宣毫不怀疑,毕竟他兄长赵弘润乃是十万肃王军的统帅,几年南征北战下来,骑术自然熟络,但是弓术就不见得了。
然而,赵弘润在听到弟弟调侃似的玩笑后,撇撇嘴从桌上拿起一副臂弩,表情淡然地介绍道:“冶造局试验臂弩,四成钢合金、五成水曲柳材质,鹿筋麻纤为弦,自重十二斤,射程一百四十余步……”
说着,他手指又拨弄了一下桌上另外一把长弩,淡淡说道:“冶造局二代狙击弩,在初代的基础上配置了远视玻片,且降低了重量……自重四十斤,射程四百余步……”
说到这里,他斜睨着他的弟弟,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这都什么时代了?谁还用弓啊,现在是机关弩的时代!
赵弘宣张着嘴看着那两件凶器,随后又看看赵弘润,猛地转身跑离开了书房,他边跑边喊道:“哥,给我留一件啊,我也去,我这就回去准备。”
看得自家殿下那显摆的模样,宗卫们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了狩猎,将冶造局正在研究的两项战争兵器拿来当猎弓,也就自家殿下做得出来这种事。
而就在这时,门外走入一人,表情奇怪地说道:“弘润,我方才见弘宣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怎么了?”
赵弘润抬头一瞧,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六王叔赵元俼。
原来,六王叔赵元俼今日将暂宿在他府上的玉珑公主送回肃王府,想顺便看看赵弘润,于是正巧在庭院里碰到了赵弘宣。
“没啥,就是我显摆了几件猎具,嘿嘿。”赵弘润笑着说道。
“猎具?”赵元俼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侄子正穿戴着一身猎装。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六叔,怎么了?”赵弘润注意到了六王叔的表情,疑惑地问道。
赵元俼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发自内心地不希望赵弘润参加这次的皇狩,哪怕皇狩之后,他在这个侄子心目中的印象被崩塌,他也不希望赵弘润亲眼目睹那个过程。
但是,他无法开口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