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尽时,那人突然在一处宅院前驻停,回头向祝雄风招招手,晃身射入院内。
祝雄风想都不想,顿足飞落院内,但见院内屋宇连绵,庭院深深,阴晦幽暗。他正彷徨之际,忽听得几声清脆弱的“吧哒”之声,随着声音渐近,不知何处走出一老者,只见他脚踏木履,难怪触地有吧哒之声。
这老者走近祝雄风,一付酣睡未醒的模样,斜目看向祝雄风,道:“你可是叫祝雄风?”祝雄风奇怪,我与这老者素未谋面,他何以认识我。老者莞尔一笑,道:“敝主人言道:‘贵客光临’,果真不虚,少侠请随老朽来。”
祝雄风更加愕然,心想:贵主人是何方高士,竟料知我会到来?有心一问,又觉欠妥,只好跟在老者后面,心想:既来之则安之。
老者领祝雄风穿过三重院子,来到一处雅致的院内,躬身退回,祝雄风打量这院内一番,只见院中一处飞瀑流珠泻玉。瀑水汇聚一处却又被一石亭一分为二各向两侧流经,那石亭正中柔风袭袭,亭中琴架上横放一把琴,琴后坐一白衣人,右手食中二指在弦上轻拨三下,发出三声悦耳的声音。
祝雄风道:“先生好雅兴!”
白衣人抬起头来,虽然淡雅浅笑,却仍掩饰不了脸上隐约的一层落寂忧郁之色,他说道:“朋友远道而来实乃平生之幸,可否听琴一曲?”
祝雄风抖身飞跃,宛如一片轻云落在白衣人对面的石墩上,道:“打扰先生了。”
白衣人哂笑道:“在下姓秋……”
祝雄风喜不自胜,道:“原来阁下即是秋先生,失敬,失敬!”
秋先生道:“秋某腿疾加身,礼之不尽处且请恕罪。”
祝雄风道:“岂敢!岂敢!在下感恩尚且来不及呢。”
秋先生愕然道:“何来感恩之有?”
祝雄风道:“在下朋友身中奇毒,虽幸请得‘妙手回春’张先生,无奈此毒性顽固难以诊治,令在下好生失望,又幸得张先生指点迷津,这才冒昧来求先生,万望略使妙手,在下衷心铭感永世难忘。”
秋先生道:“少侠既是张先生指点而来,秋某自然不能不潜心尽力,但少侠先当应允秋某一件事,”顿了顿,迟疑道:“本来此事不该劳烦少侠,只是此事困挠已久,秋某行之不便,难得解决,只好不耻请少侠代为打理。”
祝雄风见他愁容锁面,知他必有难言的苦衷,便道:“秋先生有何难事但说无妨,秋先生若能治好在下朋友身上之奇毒,莫非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那也是义不容辞。”
秋先生见祝雄风说得坚决,点点头,道:“少侠只需令朋友康愈后,答应秋某去杀一个人……”说到这里两道目光宛似两道冷电盯着祝雄风。
祝雄风不假思索,道:“只要不违良心,不昧天良,在下答应即是。”
秋先生道:“这个人既使不因秋某之故,少侠也想必时刻想着杀之解恨,因为这人就是处处中伤少侠,让少侠背上黑锅,难以洗涮冤曲之人,少侠可知这人是谁?”
祝雄风心中一紧,感到呼吸急促起来,道:“愿闻其详!”
秋先生道:“就是将秋某双腿致残,囚居于此之人,他是你我共同的敌人。”说到这里,稍停片刻,一字一句道:“欧阳杰!”这三字字正腔圆,显然是以内力发了出来。
这三个字直如三把尖刀在祝雄风身上扎了三下,他不由得打了个颤,恨声道:“只要在下尚有三寸气在,定然誓杀此贼。
秋先生拍手笑道;“有少侠这句话,秋某就放下心来,欧阳杰为人贪婪狡猾,冷酷无情,对付他确是一件难事,但是只要策划得当,也不无可能。如今他羽翼尚未丰满,尚不足以掀起一场武林浩劫,只能暗中做一些卑鄙伎俩,此时对付他尚有一线机会。秋某从即日起就着手研究对策,誓杀此魔为天下沧生除害。”说到这里,轻拍双掌,黑暗中顿时闪出了方才的那老者,一旁躬身而立。秋先生道:“你带少侠二人去房中稍候,备齐所需药械,事不宜迟我马上给这位姑娘去毒治伤。
老者答应一声,向祝雄风道:“两位请随老朽来。”
祝雄风抱着玉宛青跟在老者身后,来到一间房内,老者打亮火链点着了灯,也不知这灯何物所做,光亮如白昼。靠墙有一张单人的木床,床之两侧面共有五盏这样的灯,祝雄风看了暗暗称奇。
过了茶盏功夫,秋先生坐在轮椅上被另一名老者推了进来,一直推到靠墙的木床。
秋先生道:“请少侠将令友放在木床上,后背朝上。”又一挥手,一老者点亮床边上的五盏灯,白光齐刷刷地照射下来,连地上的一截断发都清晰可辨。
秋先生在身旁老者托盘上的一只碗里洗了手。然后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闪光闪动,已将玉宛青后背的衣服划开,立呈现出三团乌紫的地方显然即是那三枚附骨钉钉中的地方。秋先生左手拿三根银针,看都未看,运指如风,三枚银针已准确无误地扎在了玉宛青的三处穴道上,认穴之准实是罕见。
祝雄风钦佩万分,更令他惊奇的是自打中了附骨钉至今未曾有过只言片语的玉宛青这时竟“哼哼”了两声,这不由让祝雄风激动不极。
只见秋先生右手持着一把其锋如薄纸的仅有指甲盖大小的刀片,在玉宛青后背的一处伤口上割了一下,顿时从伤口里涌出一滩乌黑的脓血,一名老者在伤口上洒了一点白色粉末,然后转身在一只瓦罐里拿出两只大拇指大小通体银白的虫子放于脓血旁,只见这两只虫子贪婪地吸食玉宛青伤口里的脓血,不一刻,这两只虫子不仅体积涨大了一倍,连颜色都变得乌黑,那老者拿走这两只,又换两只,只至玉宛青伤口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丝,老者才拿走瓦罐。
秋先生用刀片在玉宛青伤口里挑出一枚乌黑寸长的细针,道:“这便是附骨钉了!”然后,将它交给身旁老者,老者将它收了起来。秋先生重复先前的步骤,先后取出其它两枚附骨钉,分别在三处伤口上敷了三团黑糊糊有奇异恶臭的药胶。前后大约一个时辰。
祝雄风感到这恶臭顶鼻,几欲捧腹呕吐。
只听秋先生长长舒了口气,道:“行了,总算不辱使命,这里还有九粒丹丸,日服三次,每次三粒,以温黄酒送服。”
祝雄风郑重接过一只扁平的木盒,放于怀中,待要言谢,秋先生却道:“这姑娘所中的附骨钉之毒已基本肃清,剩余残毒也将慢慢逼出来”。顿了顿,语重心长道:“秋某依言为少少侠的朋友去毒疗伤,少侠可不要忘记答应之事。”祝雄风道:“在下不敢相忘。先生宅心仁厚,为在下朋友不辞劳累,在下谨替她衷心谢过先生大恩大德。”
秋先生道:“夜已至深,二位如不介意,就宿在寒舍如何?”
祝雄风正求之不得,连忙深施一礼,再三言谢。
一位老者推着秋先生出房而去,另一为老者在房内收掇片刻,也退房而去。
祝雄风见玉宛青脸色渐复正常,心中比吃了蜜都高兴。这一日来,他一直处于极度悲伤中,如今见玉宛青渐复正常,始自宽心,这时也隐隐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口干舌燥,一抬头,见一旁桌上有一壶茶,倒了一杯,一气喝尽,感到其味芳纯,又喝了三杯方自罢休。
过不多时,祝雄风渐渐感到睡意袭来,虽强作精神,无奈眼皮好似有千斤重,终于忍受不了,趴在玉宛青身旁,呼呼睡去。
在他睡后不久,那秋先生突然去而复返,他站在窗外即已听到了祝雄风沉重的酣声,不觉暗自微笑,想着心中的计谋,感到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蓦地,他目中精光暴射,身子原地一转,直似一阵风似已到了石亭中,身法如此曼妙轻盈,岂是双腿残疾之人所能做出?
只见他双手扳住琴台两边,用力一转,“嚓嚓”一阵声响,琴台向一旁移开,露出了一个洞口及一排斜梯,他跳入洞内,沿着斜梯一步一步走入,梯子尽头是一条似乎深无止境的通道。
通道顶端相隔不远就缀着一颗猫眼似的钻石,闪着一团阴森冷默的光辉,墙壁全是以毫无瑕斑的白玉砌成,地上铺着柔软而温暖的波斯地毯。
只见秋先生向左边一拐,行有十数丈,犹豫片刻,轻拍一处墙壁,那墙壁随之向两边移开,他躬身走了进去。
一位身着盘龙黄袍之人斜躺在一个虎皮铺就的椅上,双目微闭,他身侧躬腰站着只穿一身薄似蝉翼轻纱的凤九娘,一双玉手正在黄袍人的身上轻轻按摩着,或推,或按,或揉,或抚,面上柔情似水,眼中媚波流转,她整个身体上更隐隐显露着一种诱惑。
秋先生兀自坐于一旁椅上,毕恭毕敬道:“教主,那个风铃刀正一步一步走向圈套中来。至于祝雄风吗?暂时并没有他的消息。”
教主道:“这两人都是江湖中难得的俊才,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无赦,绝对不能留下来,否则总有一天会成为红灯教的心腹之患。另外,那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秋先生道:“一切都在按教主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上官寇死后,‘三庄六帮九洞十八寨’一干人等群龙无首乱成一团,但那‘生死豆’的威恃作用似乎并不甚大,至于六大帮派……”
教主接口道:“什么六大帮派,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小人,依本座看来……不久的黄山大会上必会闹成一团糟。哈哈……他们怎难撼动本座的雄风壮志呢?哈……”
秋先生道:“教主英明,不过,修罗刀阵受创严重是否该补齐人员?”
教主道:“修罗刀阵都是由六大帮派中人拼凑而成,本座这么做,无非是让他互相拼杀,相互指责,形成狗咬狗的局面,减少一统中的阻力,他们联手合并之事自然也会因为积怨而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