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面无表情的冥侯，听到天泉老人的名字，霎时间变了神色，双眼中亦是寒光一闪，流露出了无比的怨恨。</P>
冥侯与天泉老人有血海深仇，当初他拼得性命垂危几乎将死，却也没杀得了天泉老人，后来虽然信守承诺留在方牧野身边效命，但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报仇的念头。</P>
之前他跟方牧野学了《金刚不坏体神功》，如今已然练出了火候，修为突破到了逍遥天境，那报仇的心情，就更是迫切了。</P>
姬雪身为百晓堂的堂主，自然知晓此中原委，当即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好的，方先生，我回去便安排百晓堂查找天泉老人的下落。”</P>
“多谢姬姑娘。”冥侯感激地朝姬雪抱了抱拳，又向方牧野躬了躬身：“多谢先生。”</P>
萧瑟垂着眼睛，不知在琢磨什么事情，片刻后突然开口，向方牧野说道：“方前辈，萧瑟有一事请教。”</P>
方牧野看了过去：“何事？”</P>
萧瑟问道：“一个人如果瞎了二十年，还能不能医好？”</P>
方牧野顿时就猜到了萧瑟说的那个人是谁，笑道：“你说的是白王萧崇吧。昨日我在千金台注意到了，他的眼睛眼脉还正常，只是眼珠坏了，只需有一对活人的眼珠给换上，就能复明。”</P>
雷无桀一愣，大声叫道：“师父，这人的眼睛，还能换吗？”</P>
唐莲、司空千落等人也是纷纷侧目，只觉这换眼的说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P>
华锦忽地哼了一声，颇为骄傲地插话道：“自然能换，别说师父了，就算是我，也能换的。”</P>
雷无桀几人顿时震惊住了。</P>
方牧野笑了一笑，华锦给人换眼，尚需有人心甘情愿付出一双眼睛，心诚待取，若有一丝迟疑，就会皆失其目，而他给人换目，却是没有这个限制。</P>
缥缈峰灵鹫宫所藏医书药典甚多，涉及到换手、续脚等诸般法门，这换眼之术也在其中，若是按照原本天龙世界的剧情发展，虚竹就会用此法，将游坦之的眼睛，换给被丁春秋弄瞎了眼的阿紫。</P>
方牧野曾在缥缈峰灵鹫宫住了几日，已经将那些医术药典全都览遍了，这换眼之法，自然也是会的。</P>
萧瑟沉吟了一会，起身朝着方牧野一礼，恭声说道：“前辈，萧瑟想拜托您为萧崇治眼……”</P>
他话还没有说完，叶若依便出口打断道：“萧瑟，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一直心怀愧疚，但白王德行兼备，在朝野之上人望很高，若不是目盲不能视物，只怕比起陛下当年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治眼一事，还需从长计议。”</P>
叶若依自小就认识萧瑟，深知他的性情，只是自己作为他的谋士，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P>
姬雪也开口劝道：“萧楚河，白王一旦恢复光明，将对我们极为不利，虽然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认定了的事情便一定会去做，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此事不妥。”</P>
萧瑟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其实我这个二哥，是个良善的人。幼时几位兄长，他待我最好，只是他当年从我手中抢了一块有毒的糕点，吃下后便目盲了，因为目盲，他一直被欺压，但是他心智坚毅，不倦诗书，倒成为了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他虽然一直与我争斗，做了许多我不认可的事情，却也是形势所迫，我并不怪他，而且，他不该是一个瞎子，所以，这个忙，我一定要帮，不管对我有没有利。”</P>
叶若依和姬雪闻言，也不再劝。</P>
方牧野微笑颔首，称赞道：“人生在世，趋利避害，乃是常情。不过，做大事者不惜身，成大事者不循旧，敢行非常之事，敢为非常之人，才是真豪杰。萧瑟，你心胸宽阔，属实世间少有。”</P>
萧瑟微微躬身：“前辈谬赞了。”</P>
方牧野说道：“那你便选个日子，让萧崇来雪落山庄吧。”</P>
萧瑟点了点头：“好的，前辈。”</P>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便在此时，又一道白色的身影翻墙而来。</P>
来人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和姬雪来时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语气却是显得轻浮许多：“哟，这里还挺热闹。”</P>
“无心，你来啦。”雷无桀、唐莲等几个看到来人，欣喜之色顿时全都溢于言表。</P>
“好久不见啊，诸位。”无心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向着方牧野施了一礼：“见过方前辈。”又转头望向姬雪，说道：“这位姑娘倒是面生得很。”</P>
姬雪挑了挑眉：“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你是寒水寺的小和尚无心，也是天外天的少宗主叶安世。”</P>
无心邪魅一笑：“哦？不知不觉间，我的名气已然这般大了吗？”</P>
萧瑟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她叫姬雪，是我师父的女儿，也是百晓堂的堂主，所以会认识你，其实，你的名气并不是很大。”</P>
无心嘴角微微上扬：“我都已经登上良玉榜第一了，名气还不够大吗？萧老板，你这分明是嫉妒我。佛说，不嫉妒者，世世所生，众人所敬。小僧愿与萧老板共持。”</P>
雷无桀哈哈一笑：“不错，无心，萧瑟就是嫉妒你，我们几个都上了良玉榜，只有他没上，他自然不高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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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货。”萧瑟瞥了一眼雷无桀，显得很是无奈，然后又向无心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来？”</P>
“我在寒水寺小住了几日，然后便赶来了，可惜紧赶慢赶，终究还是错过了萧老板十五道前菜的御宴，也没有看到萧老板是如何在千金台上威风凛凛的震慑四方。”无心轻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不过你这雪落山庄外面盯着的眼睛还真是多啊，若不是小僧轻功卓绝，还真是进不来。”</P>
唐莲几人不禁笑了起来，许久不见，他们这个和尚朋友，依然还是那般的臭屁，那般的不正经，以及那般的亲切。</P>
萧瑟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刚到时便是这般了，今天还少去了很多。”</P>
无心笑了一笑，沉默片刻，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个忙需要萧老板帮。”</P>
萧瑟问道：“什么忙？”</P>
“我要进皇宫。”无心答道。</P>
萧瑟眉头一皱：“你要见宣妃娘娘？”</P>
无心点点头，神情忽然间变得落寞：“这么多年了，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了，也总该要见上一见的。”</P>
萧瑟望着无心看了片刻：“无心，你见宣妃娘娘，是想当面问她一些问题，还是想带她走？”</P>
无心轻叹了一声：“她会愿意随我离开吗？皇宫之中锦衣玉食的，哪里像我们天外天，虽然名字好听，但其实是一个苦寒之地。”</P>
萧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其实宣妃娘娘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是皇宫中的异类，从来不参加任何宴会，在宫中与其他人也并无什么交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曾经误闯过一次她的院子，她请我吃了一块糕点，然后带着我看了一下午的天。”</P>
无心不解：“一下午的天？”</P>
萧瑟点头道：“她说要是能变成一只鸟该多好，这样就可以飞起来，飞过那一道道的墙，飞过那一座座的山，还可以飞到最远的南边。”</P>
“南边？”无心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低沉。</P>
萧瑟接着道：“我小的时候听不懂，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就走了，一直到琅琊王叔跟我讲她的故事，我才想起，宣妃娘娘一直想的那个地方，会不会是姑苏城外的草庐，毕竟她跟叶鼎之在那生活了很久，而且，在那儿生下了你。”</P>
无心沉默了许久：“你是想说，其实她也是身不由己。”</P>
萧瑟摇摇头：“我是想说，这些都是你的劫，你要好自为之，我所说的，都是我看到的。”</P>
无心轻轻一笑：“罢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她，或许是好奇她如今过得怎么样，想亲口问一问她，可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也或许，我只是想在回去之前，看她一眼，然后她继续在北离做她的宣妃娘娘，我回天外天做我的少宗主。”</P>
萧瑟问道：“你还有不知道的时候？”</P>
无心叹了口气：“众生皆有烦恼啊。”</P>
这个一向邪魅狷狂的小和尚，此刻竟突然显得无比的萧索，恍恍惚惚，茫然若失，让雷无桀几人不由得心中一软。</P>
萧瑟看着无心，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见宣妃娘娘一面，或许我能帮你进宫。”</P>
无心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萧老板是心疼无心的，找你帮忙准没错。”</P>
萧瑟冷笑了一下：“我是希望你尽快解决你的麻烦，别到时候给我们添麻烦，你或许还不知道吧，洛青阳正在来天启的路上。”</P>
无心微微皱眉：“洛青阳来天启了？唉，还真是让人头疼啊。”</P>
姬雪忽地说道：“萧楚河，我要提醒你，皇子私入后宫，可是重罪，就算你父亲不治你，你的那几个兄弟可不会放过这个把柄。而且皇宫内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尤其是五大监，瑾宣虽然死了，但剩下的那四个，也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万不可掉以轻心。所以，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帮无心入后宫？”</P>
萧瑟轻声说道：“我需要去见一个人，请他帮忙带无心入宫。”</P>
姬雪追问道：“见谁？”</P>
萧瑟沉吟片刻，说出了一个名字：“瑾仙公公。”</P>
姬雪陡然变色，大声怒喝：“萧楚河，这个天启城，有很多人都值得信赖，也有很多人可以利用，但那四个大监，你离他们越远越好。”</P>
叶若依也劝道，语气中充满关切：“萧瑟，姬雪说的是对的，瑾仙公公并不可信。”</P>
萧瑟却是摇了摇头：“我与瑾仙公公相识多载，他当年入江湖时称‘风雪剑’，风雪之中，自可见风骨。五大监中我唯独愿意相信他。”</P>
姬雪仍旧出言反对：“你这是在赌，与其找瑾仙帮忙，我倒是更愿意你们夜里偷偷潜入皇宫，最起码，你们不是将性命交托到不可靠的人手上。”</P>
眼见萧瑟坚持，姬雪生气，叶若依皱眉，气氛有些凝结，雷无桀等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心也不愿见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分歧争吵。</P>
他正要开口，方牧野却是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一笑，出声说道：“大家别争了，不如这样吧，萧瑟就不要去找瑾仙帮忙了，明日就由我来带你和无心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