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楹舒站在门外,听到这个声音,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场景:
纪疏景害怕地蜷缩在角落,或者靠在门上,闭着眼睛,颤栗着不敢睁开眼。
他很怕黑的。
她还记得,他们初中第一次去鬼屋时,小景哥从里面出来时,嘴唇苍白得不像话,整个人看着虚弱到了极点。
平时那么坚强可靠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那么虚弱,那场景太过深刻,时隔好几年,都还清晰印在她的脑海里。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待在这样的环境下。
乔楹舒越想,心里越乱。
她脑子里所有跟纪疏景无关的事情都被抛弃在脑后,现在唯一想的事情,只有赶紧让他远离那个环境。
她从身上找出钥匙,一边将它插到门锁里,一边出声安抚他:
“小景哥,别怕,我就在外面,马上门就开了。”
门内若有似无地传来一道轻轻的“嗯”声。
可能越着急越容易出错,乔楹舒将钥匙插进门里都花了比平常多几倍的时间。
门确实是有点问题,将钥匙插进去之后,还卡了一下,差点让她以为钥匙打不开门。
她深呼吸了一次,将钥匙取出又重新插进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
乔楹舒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就朝着自己的方向倾倒下来。
“唔。”
乔楹舒嘴里发出一道短促的呼声,手忙脚乱地将倒下来的人扶好,让纪疏景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稍稍减轻他站立的负担。
等他站稳,她才侧头看过去。
之前高大的人现在额头上全是汗,嘴唇煞白,神情痛苦,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身体很是难受。
呼吸吹在脖子上,烫得人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乔楹舒想说的话被咽进了肚子里。
她扶着人,眉心紧锁,担忧地伸手去摸了下他的额头。
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惊吓太多了。
她扶着纪疏景,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移。
“小景哥,我们往外面走一点,找个太阳好的地方休息一会儿。上课不急的,要是情况不太好,我再带你去小夏姐那儿看看。”
纪疏景跟着她的动作往前挪着脚步,感受着对方时不时就投来的关心的目光,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起喜悦。
他喜欢,甚至是享受她的视线全部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那样,就像是他是她身边独一无二的存在。
是最重要的人,不会分开的朋友,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好了,这儿有位置坐,小景哥,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看情况能不能好一点儿。”
“你现在身上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有没有哪里疼?”
乔楹舒带着纪疏景在外面找了个可以坐下来休息的位置,他一坐下,就无微不至地关心询问。
纪疏景捂着头,稍稍靠着她,闭着眼睛休息了几分钟,听到下课铃声响起,清了清嗓子,道:
“我好了很多了,我们走吧。”
“真的吗?”
乔楹舒有些不相信能好得这么快,眼神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
好像,情况确实好了很多。
汗没了,嘴唇也没那么白了,表情一放轻松,竟然感觉和平时的正常模样没什么区别。
她记得上一次看到他好像没有这么快的啊,难道是长大了一些,恢复能力也变强了。
乔楹舒想不清楚,但确定他情况好了很多,还是依着他的想法先回教室。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她还是会隔一会儿就转过来看他,生怕有什么后遗症。
纪疏景走在她身旁,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唇角翘起一小点的弧度。
他已经在尽力掩藏那抹欢喜的心情,可情绪太热烈,是无法做得天衣无缝的。
至于乔楹舒担心的那些后遗症,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事实上,也不会再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纪疏景之前确实是对密闭的黑暗有种天然的恐惧与害怕的。
从前在家中的环境完全能由他把控,床边有小夜灯,才会在去鬼屋玩时第一次发现这个情况。
这种害怕也不会太影响他的生活,他并不会遇到那种非逼着自己去接触那种密闭黑暗的情况。
一开始,就没有被放在心上。
可后面,他发现了这个事情的不便之处。
乔楹舒常常会约着朋友一起出去玩,游乐园也是过一阵子就会重新体验的场所。
玩别的设备的时候,他都在她的身旁,形影不离。
但到了鬼屋,都不等他开口,乔楹舒就主动体贴地让他留在外面,不用跟着大家一起进去。
每一次看着她跟别人欢声笑语地进去,自己却只能站在外面,数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
纪疏景觉得自己像是一棵秋天的落叶树,一阵风吹,叶子就扑簌簌地落下,唯余几分悲凉。
他早就对自己说过要站在她的身旁。
这个“站”的期限,是永远,而不是受到其他因素会偶尔暂停一段时光的永远。
那才不算永远。
没有犹豫,纪疏景就下定决心。
即便害怕是身体的本能,他也要去尽力克服。
他自己偷偷来过几次鬼屋,独自闯关。
面对阴凉漆黑的环境,一次又一次,心中念着乔楹舒,从害怕,终于走到了面无表情,心如止水。
刚才乔楹舒看到的不适表现,都不过是他的伪装。
汗,在她来之前剧烈运动产生的。
煞白的唇,是抹了一点墙面的白粉,现在纪疏景还能感觉到一点唇角苦涩的味道。
其他的痛苦表情和身体因“疼痛”下意识的颤抖,都是表演出来的。
他是用了苦肉计。
但有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