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人家就要赶她离开。
李明悦见此,冷笑一声:
“你知道什么,我是齐王身边的李夫人,齐王的庶长子便是我生下的,你竟然敢在这里拦住我?”
那小厮顿时无奈:“这位姑奶奶啊,夫人啊,祖宗啊,你就饶了小的吧,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是齐王的庶长子,更不知道什么李夫人,你有事就干事,没事就滚蛋,行不?别为难我们小的!”
李明悦气恼交加,不过气了片刻后,她也就平静下来了,知道在这里墨迹也没用。
她必须想办法见到齐王才行。
也于是她拄着拐杖蹒跚在齐王的府邸门前,这条街道还算繁华的,有来往的车马驼子等。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阳光底下这些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
心尖儿那里便一阵刺痛,她无力地坐在了墙角那里,想着这一路来自己所受的苦痛。
其实这辈子她是幸运的,至少没像上一次那般失去了生育子嗣的能力,至少她生下了齐王的庶长子。
可是想起她曾经历的那一切,依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两眸甚至变得呆滞起来。
她脏污的手紧紧地攥住那根拐杖,攥得手指尖几乎掐进了坚硬的拐杖里,攥得浑身都发起抖来。
那是噩梦一般的经历,任何一个女人遭遇了这种事儿,怕是都要崩溃地宁愿死去。
然而她不能死,她是李明悦,是上天的宠儿,是重生一次的人。
她该活着,活着等到齐王登基的那一天,等到她宠冠后宫的那一天。
甚至她必须看着她的亲生骨肉登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李明悦把嘴唇咬出血来,流着泪努力地告诉自己,一切总归会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阿烟坐着马车恰好路过这条街道。今日天好,她想着采买些食材,熬炖些羹汤给萧正峰。
这两年在边关,他也吃了不少苦头,起早贪黑地忙,甚至几夜不合眼地那么熬着,打起仗来更是拿着血肉之躯去拼搏,身上一手摸过去,都是疤,新的旧的交错着。
看着他这个样子,哪里能不心疼呢。
她总怕他以后年纪大了会落下一身伤病,便想着用些食补的法子为他慢慢调理身子,趁着年纪,赶紧调过来,别受老来罪。
也就在这个时候吧,她随意扫过街上,看到了窝缩在墙角里那个瑟瑟抖着的叫花子。
本来是一眼过去,并没在意,不过后来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那个女人有点眼熟,于是忙命停下了马车,她翘头看过去。
也是李明悦这人幸运,恰好李明悦这个时候抬起头来,阿烟一眼便知,这是李明悦,那个当了齐王小妾的李明悦。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2章
其实对于李明悦,阿烟曾经是同情的,甚至同情到了开始怀疑,萧正峰这个人当年到底是怎么对待这个女人,以至于这个女人宁愿做妾,也再也不愿意嫁他为妻。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回忆起来,不免是轻轻一个叹息。
如今的她只心疼上一辈子的那个男人。
边关苦寒,可是苦寒的何至是她李明悦。
当她抱怨寒凉荒蛮的时候,可曾想到那个男人身上在腥风血雨中闯荡后所留下的交错疤痕?一将功成万骨枯,萧正峰能够威名赫赫地成为一代名将,能够不成为别人脚底下踩踏着的那累累白骨,他难道不是应该付出了很多很多吗?
当她嫌弃那个男人粗鲁地不懂得体贴的时候,可曾想到过那个男人几夜不宿地不睡觉,熬红了两眼地在那里布置防守在那里奋力拼搏?
万寒山那么的冷,不光是李明悦会觉得冷,顾烟也会觉得冷,萧正峰可也会冷啊。
也许萧正峰并不如对待自己那般对李明悦体贴入微,可是面对那样苦寒的境地,一个女人原不该只去抱怨男人没有给与多少,总是要想想那个为她挡住了腥风血雨的男人又需要什么。
天底下的夫妻,本该是相濡以沫,彼此体贴的。
那个男人便是拥有天底下最强悍的力量,他也会疲倦。
阿烟想起了曾经自己的那个梦里,在面对女人无休止的争吵时,男人疲倦的双眸。
她知道,上辈子的那个萧正峰累了。
可惜没有人会给他按按腿脚,帮他搓洗背脊,更不会有人为他调理羹汤。
她甚至开始后悔了,后悔当那个功成名就的平西侯在自己身后三次出言挽留的时候,为什么她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她愿意无名无分地留在他身边,去照料那个疲倦劳累心力交瘁的萧正峰。
她爱这个男人,他的伤,就痛在自己心里。
想明白了这一切的阿烟,面对萧正峰上辈子的这位夫人,是没有怨没有恨,没有醋意更没有嫉妒,当然也没有惋惜和同情。
路就在脚底下,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即使一个男人不爱你,可是他能为你不留下任何子嗣,能够容忍你所有的无理取闹,至少他给了你正妻应有的尊重。
下了马车的阿烟,走到了那个两眼期待地望着她的李明悦,轻笑了下:
“李夫人?”
李明悦看定了阿烟,忙爬起来,一把就要去拉住阿烟的手:
“萧夫人,帮我,我进不去齐王府了!”
阿烟抬起头,看了看远处齐王府紧闭的大门,淡道:
“你别急,这几天齐王出门在外,也是忙得很。如今王府里的人都不认识你,你便是去了,也处境尴尬。你先随我回去府中,安置下来,等到明日齐王回来,你洗漱过后再去见他,岂不是更好?”
尽管她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丝毫感觉,不过念在当日锦江城外的送别,她依然不忍她如此落魄地去见齐王。
齐王那是什么人,以后的九族至尊,今日便是被德顺帝诸般加害,郁郁不得志,可是身边也有个双鱼陪着伴着呢。如果让他看到李明悦这落魄的情景,说不得就此对她仅有的一点怜爱就没了呢。
李明悦听了这个,泪几乎都落了下来,哽咽着点头,感激地道:
“萧夫人,你说得我都明白,谢谢你!”
这一刻,她是真心感激这个女人此时的那点体贴。
**************************
这下子阿烟的采买也只好作罢,吩咐了青枫,告诉她各样菜色,让她去干了。而阿烟自己则是带着李明悦回了府,今天萧正峰也不在家,倒是恰好。
她吩咐了蜀绵去给李明悦做些好吃的,又让齐纨打来热水取来衣物,给李明悦换洗了。做这些的时候阿烟特意留了个心意,让齐纨只取些寻常朴素的衣服和首饰来,免得这李明悦看了后心里不是滋味。
毕竟两个女人,分别在两辈子跟着同一个男人,上一个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这一个生活得美满滋润,李明悦这个人并不是胸怀宽广的,怕是看了心里嫉妒。
不过即使阿烟这般防备小心,李明悦在穿戴整齐,狼吞虎咽一番后,开始四处打量阿烟家的花厅。
“这刚打完仗,你这府里并没遭劫?”
李明悦可是记得,昔年打过仗后,她和萧正峰的住处被洗劫一空,当时她坐在那里哭得难受,萧正峰却只是淡淡挑眉道:“别为了这点子事儿哭了。”
她觉得这男人不理解她的心思,觉得自己委屈了。
如今看着阿烟依旧能够住得如此优雅从容,不免心生诧异。
阿烟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不在意地道:
“你看这里摆得倒是好看,其实都是样子货,假的,前几日府里招待孟将军和成公子,郝嬷嬷嫌这花厅里冷清,便带着小厮萧荣出去,两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淘来的一堆东西,没花几个银子!”
李明悦听了这个,才吐了一口气,一时打量着阿烟身上,见阿烟身上素净,头上也没什么头面,只是脸色红润,光彩照人而已。
她侧头,抿唇想着该怎么去开口问,沉吟片刻,终于忍不住道:
“你的孩子呢?当日你不是也怀了身子吗?”
如今看着那腰肢,倒依旧纤细,不像是生了孩子的样子,想来是在这战乱之中流产了吧?
流产了后,再也无法生育?
李明悦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是对的,阿烟到底是从了自己的老路子吧?
阿烟感觉到这女人言语中的期待,心中又笑又叹,想着只一时好心,却当了那个农夫,把个毒蛇召回家里?早知道就该装作没认出来,就此扔她在那里,让她苦等两日,被齐王看到这般落魄的模样。
当下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从此后和这李明悦划清界限,万万不能再有所接触,不然少不得哪日就被这个人下了绊子。
不过此时,她轻笑了下,挑眉淡道:
“是的,怀了身子,生了呢。”
李明悦一听这话,满腹的期待顿时破灭了一般,酸涩地望着阿烟:
“是个女儿还是儿子?”
阿烟端起一杯香茗轻轻品着:“是个女儿,丫头片子。”
李明悦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眉眼间的幸灾乐祸一闪而逝后,同情地安慰阿烟道:
“头一胎是女儿也没什么,只要保住身子,以后总算是还能生。”
不过心里到底想着,阿烟生了个孩子又如何,到底是女儿,不像自己,一举得男。
阿烟见李明悦眉眼间的得意几乎无法掩饰,想笑,却努力绷住了,又故意道:
“为了这么个丫头,当日生得时候可受了罪,险些把命都搭进去。以后还要不要,也不好说,不行的话就去萧家其他房里抱养一个吧,左右萧家子嗣多。”
这些话,可是戳中了李明悦上一辈子的痛楚,也让她猜测阿烟从此后是再也不能生了。
她点头,脑中回忆着自己上一辈子不得不去抱养一个,然而总觉得那些都不如人意的情景,挑眉淡淡地道:
“萧夫人,虽然抱得不如自己生的,可是只要将军他能容下,那也是好的,总比没得抱强。”
阿烟顺着她的话点头:“可不是么。”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后,阿烟便以身子不好精力不济暂且告辞了,只留了个丫鬟在这里照应着李明悦 ,将她安置下来。
回到自己房中,一旁跟着的郝嬷嬷和齐纨想起刚才的情景来,不免都想笑。
荼白和柳黄这些小丫鬟性情活泼,更是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这位李夫人怎么了,咱家夫人好好地把她带回来,让她拾掇干净了,又派人告诉齐王那边她的下落,她倒好,言语间竟然是盼着咱家夫人不好。”
柳黄深表同意,愤慨地道:
“可不是么,看她那言语,竟以为咱家夫人不能生了,更以为咱家将军多嫌弃咱们家糯姐呢!”
谁都知道,如今将军疼夫人,更是宠着糯姐儿,把那小宝贝看得比自己眼珠子更重要呢。平日里回到家,便是再累再忙,都要特意抱着糯姐儿在院子里转悠一圈儿,并逗弄一番。
郝嬷嬷听着几个小丫鬟在这里说道,便甭下脸来道:
“这过日子的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怎么认为那是她的事儿,咱们且别管她。你们以后记住,以后少说话多做事,特别是在外人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要有个谱。”
荼白柳黄等人也不是傻的,自然是明白郝嬷嬷话中的意思,那位李夫人既然认为自家花厅里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她就这么认为呗。既然人家认为自家夫人可怜兮兮不能再生育子嗣,那她也就这么认为呗,反正左右和自家夫人没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