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于虚从怀中掏出夜明珠,放在桌子中央处,道:“只有钱世臣付得起钱,用几万两来买这颗鬼东西。”
辜月明伸手拿起夜明珠,送到眼前审视,讶道:“这只是颗平凡不过的玉珠,有甚么特别的地方?”
乌子虚苦笑道:“这鬼东西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当我让老钱看货时,这鬼东西金光四射,照得方圆丈许的范围纤毫毕现。唉!自从我在云梦泽拾得这鬼东西后,它一直是能在黑夜里绽放金芒的稀世奇宝,直至见过老钱后,它忽然变成这个没精打采的鬼样子。”
辜月明一震道:“夜明珠?”
乌子虚把得到夜明珠的经过道出来,然后道:“老钱是晓得此珠的来龙去脉,还问我其余六颗夜明珠在那里,又答应去筹银票和我交易。这鬼东西肯定是女神给我的,没有它我根本不会到岳阳来,幸好女神算有点良心,在我最走投无路时让钱世臣出手打救我。”
辜月明回复乎静,沉默片刻,道:“钱世臣不是要打救你,只是不想你落入大河盟手上,而要自己对付你,再从你口中逼问出楚盒的下落,因为他以为楚盒在你的手上。”
乌子虚一头雾水的道:“楚盒?”
辜月明沉声道:“事情的发展,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云梦女神打开始便牵着所有人的鼻子走。我这回的任务,正是要找寻楚盒,此盒密不见缝,有特别的开启手法,盒面仿北斗七星之象,镶嵌了七颗夜明珠。此盒固是价值连城,但真正珍贵的东西,却密藏于此盒之内。不要问我那是甚么东西,因为我不知道。”
接着把所知有关楚盒的一切,毫无遗漏的说出来。
乌子虚听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辜月明叹道:“我们一直想不通你如何可绝处逢生,现在答案终于揭晓,衪早为你作了妥善的安排。事情当然尚未完结,最后的结果亦没有人知道,但我们总算有个新的。”
乌子虚长长吁出一口气,道:“钱世臣肯定知道盒子内藏的是甚么东西,否则十年前不会冒灭族毁家之险,强夺楚盒,现在又出卖大河盟,为的仍是盒中之物。”
又道:“我现在算不算脱离险境呢?”
辜月明道:“只是个假象。大河盟的阮修真是个有智慧的人,很快会醒悟钱世臣的谎话漏洞百出,只是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硬指你是五遁盗。”
乌子虚失声道:“那我的情况岂非不但没有改善,还多了老钱这个敌人?”
辜月明道:“可以这么说。但形势已出现转机,大河盟和钱世臣再不是合作无间的伙伴,而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互相牵制。你不是说过怕没法捱到七月七日的晚宴吗?现在不可能的事已变得大有可能。”
乌子虚苦笑道:“老钱怎肯放我走?”
辜月明道:“他一定要放你走,因为不敢开罪大河盟。如果在大河盟的眼皮子下活捉你,不是明着告诉大河盟他对你另有企图吗?要生擒你,只有在城外进行,负责的是戈墨。别人没办法追踪你,却难不倒戈墨,因为他精通妖法。”
稍顿续道:“不过戈墨若要拿你,有个先决的条件,是先除掉我。”
乌子虚叹道:“我被你说得头昏脑胀。唉!画好百纯那幅画后,我从颠峰状态直掉下来,变回一条胡涂虫。”
接着又道:“辜兄说得对!不但双双与古城有关系,百纯也是如此。天!我真希望弄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辜月明心中一动,问道:“你凭甚么肯定百纯与古城有关系?”
乌子虚道:“是女神告诉我的。”见辜月明一脸狐疑的神色,解释了当时的情况,最后道:“我把幻觉中见到的她,忠实的画出来,只是不敢配上古城的背景。百纯看后感到非常震撼,肯定被画中自己泫然欲泣的悲伤神情勾起前世的记忆。这幅画与其它的七美图截然不同,更为感人,代表着我最高的成就。”
辜月明喃喃道:“百纯?我真的没想过。”
乌子虚不解的道:“百纯不是比双双陷得更深吗?百纯是直接被卷入此事内,我反而不明白双双在这件事中处于甚么位置。你认识她吗?可是你们那晚却像首次相遇的模样。”
辜月明心中不受控制的浮现无双女的美丽倩影,随之而来是令他感到内疚的歉意。他是不是太自私呢?凡事只从自己的立场去想,却没有为别人着想。
辜月明长身而起。
乌子虚失声道:“还有很多事未说清楚,夜明珠为何会失去在黑暗里照明的能力,你不是说过女神只能影响人的精神,不能影响实物吗?而夜明珠不正是实物吗?”
辜月明把夜明珠放到他身前的桌面处,苦笑道:“或许夜明珠是唯一的例外,因它直接来自楚盒。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不用在一夜间讨论所有事情。上床睡觉去!看女神今晚又有甚么新的动作。”
说罢径自去了。
丘九师和阮修真并肩走出布政使司府的大门,前者心情沉重,后者则仍是一贯的洒脱飞扬。
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陪伴着他们的足音。
是阮修真的提议,要手下带着他们的坐骑先一步返八阵园,让他们可漫步夜阑人诤的岳阳城。
丘九师奇怪地瞥阮修真一眼,不解道:“你不认为这是严重的挫败吗?我们一直摸错了门路,认错了人。”
阮修真微笑道:“我们今夜的行动的确是彻底的失败,但并不代表整个追捕五遁盗的行动失败了。让我告诉你,事情变得更离奇,这个命运之局愈见精采,我们掌握到的东西,则愈趋全面。坦白说,我很享受现今的情况。”
丘九师叹道:“亏你还有这么好的心情。”
阮修真欣然道:“只要你用心想想,该知钱世臣在说谎。想想吧!从来没有人能预知五遁盗会来偷东西,这回是破题儿第一遭。而知道的人是江南最有实力的地方大员,在戒备最森严、防守力最强的官署布下天罗地网,严阵以待,偏偏被五遁盗在不惊动任何人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去自如,不单识破真品伪制之别,且没沾上半点神捕粉,这个有可能吗?唯一的可能性,是钱世臣偷自己的东西。”
丘九师皱眉道:“钱世臣维护五遁盗,对他有甚么益处呢?”
阮修真双目闪着智慧的亮光,负手而行,道:“先不说动机的问题,我还有一个更有力的理由,支持我的看法。”
丘九师讶道:“还有甚么理由?”
阮修真悠然道:“今晚可说是最不利五遁盗行动的一夜,城防大幅加强,巡兵以倍数增加,我们则广布明暗哨,五遁盗若真另有其人,绝不会舍易取难,于这个最不适宜的时间下手盗宝,得手后更没法连夜遁离岳阳,这不符他宝物到手,远扬千里的一贯作风。”
丘九师终于同意,点头道:“有道理!”旋又大惑不解,道:“钱世臣为何这么愚蠢呢?他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步上一座石桥,阮修真停下来,凭栏俯视下方淌流的河水,水波反映星光月色,闪闪生光。
丘九师站在他身旁,不知如何心中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觉,隐隐感到该与百纯有关系,因为天明前再不用到红叶楼内拿人,当那样的事情发生后,百纯永远不会原谅他。
阮修真道:“这个问题待会我给你一个答案,现在先说郎庚的情况。”
丘九师叹道:“郎庚!唉!郎庚!他又如何了?”
阮修真冷静的分析道:“今夜的红叶楼,置于我们最严密的监视下,虽然天不作美,雨雾交集,影响了我们监视的能力,但从不太完整的情报,仍可以大概地掌握到整体的情况。”
丘九师振起精神,道:“郎庚有没有完成百纯的肖像呢?”心忖如有机会,定要看看百纯在他笔下变成甚么模样,想到这里,心中充满难以排解的愁绪。
阮修真道:“钱世臣天黑后到书香榭会百纯,同一时间郎庚到了隔邻的水香榭去,陪伴郎庚的只有婢女头领蝉翼。最奇怪的事于这期间内发生了,蝉翼忽然到书香榭去,然后百纯抛下钱世臣,随蝉翼返水香榭。更奇怪的是百纯在水香榭打个转便赶回书香榭去,没有逗留,而此时钱世臣竟不理百纯的挽留匆匆离开,返回布政使司府后,接着派人来通知我天女王剑失窃了。”
丘九师愕然道:“竟有此事?”
阮修真微笑道:“百纯这么留下钱世臣一个人在书香榭发呆,于礼不合,于理也不合,可见郎庚有百纯没法拒绝的理由,令百纯中途离开,而郎庚则乘此时机,从水路去密会钱世臣,触发了后来一连串的事。”
丘九师心情矛盾的道:“这么说,郎庚是五遁盗一事没变,变的只是钱世臣。可是五遁盗凭甚么改变钱世臣呢?”
阮修真道:“肯定与古城的异宝有直接的关系。十年前,钱世臣为此宝犯下欺君大罪,十年后,也为此宝不惜一切,甚至牺牲与我们的关系。我的老天爷!我真的希望弄清楚那是甚么玩意,竟然有这么惊人的诱惑力。”
丘九师苦思道:“古城的异宝,怎会忽然落入五遁盗手里去,五遁盗和古城,该是风马牛不相关的。”
阮修真道:“异宝是不是已入五遁盗之手,仍是言之尚早,肯定的是五遁盗成为了可寻得古城异宝的关键人物,所以辜月明须维护他,钱世臣则不肯让他落在我们手上。如果异宝已在五遁盗手中,钱世臣可以和我们谈条件,人由我们带走,异宝归他所有,不用向我们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