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昨天小王走后,我和我们家老吴一直就不敢睡。开着灯在客厅里就这么坐着。到了大概快四点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慢慢就睡着了。然后很快就开始做梦,梦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和我说,我们家老吴怕是见不到明早的太阳了。他交代我说,如果家里来了警察,就说是小王把老吴气死的,不然,第二天死的就是我。而且他还说,如果我按照他教的做了,就能帮我把老吴家赔偿的地给全搞过来……”
“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儿?”张山听完,抢先把最关键的问题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始终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等这个男人说完,我自动就醒了。然后再去看老吴,他已经断了气。呜……”老板娘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打120么?医生和法医鉴定是怎么说?”我最奇怪的反而是吴总的死因。因为整天在公司见面,他虽然抽烟喝酒,但都不是说很凶,而且刚三十出头,能有什么病?
“呜……医生来了说……急性心梗阻,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法医鉴定结果明天才能出来。老吴现在还在殡仪馆的停尸间里面停着呢……呜……”
老板娘又哭了两嗓子,突然想起什么,马上止住哭声,拉着我说道:“小王,梦里那个人说不让我说出去,不然下一个就是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我会不会死啊?你们可得救我啊!不能问完了就走!”
“他既然能在梦中杀人,你躲到哪也没用。”张山永远都不会拐弯抹角地说话。
“啊?!……哇!……你这个狠心的汉子啊!自己说走就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现在还想要我的命!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呜……”老板娘一听这话,马上就又放声嚎哭起来。
没办法,刘云龙只得通知京华路派出所的那个中年警察,让他们来人把田尚筠接去暂时看护一个晚上,至于孩子,则被姥姥家的人接走了。
又安抚了老板娘半天,嘱咐她等车来接,我们三人才算是开门离去。
“这会儿可以去吃饭了吧?”刘云龙看着已经渐渐入夜的天,问道。
“我想去趟黄岗寺。”我瞧了瞧手机里的表,说道。
“去什么寺庙啊!你们老板的死有蹊跷,我认为应该去殡仪馆瞧一瞧。”张山看来是一点也不饿,紧接着说道:“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你们老板娘的话句句属实,恐怕这事儿至少是针对你来的,师叔。咱们要做好准备啊,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先去殡仪馆!殡仪馆在哪?”
“黄岗寺是个地名~我的哥哥~火葬场和殡仪馆都在那儿。”刘云龙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的说道。
“呵呵,先吃饭吧!吃完再去,何况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咱们在北边,殡仪馆在南边。要过去恐怕费老鼻子劲了。先吃饭!”我蹲了半个下午,现在腿都还是抖得,也想坐下歇歇,吃点东西。
“明儿再去不行么?咱们就算现在去,等到了人家那儿也早下班了!”刘云龙也看了看表,说道。
“嗯……也行,先吃饭吧。咱们就晚上去,白天去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张山见天还没黑透,附和我道。
刘云龙先前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听到张山要夜探殡仪馆,马上来了兴趣,拽着我俩就找饭店去了。
第十七章 黄岗寺(下)
吃饭时,我又问起来城隍庙的那个地道。刘云龙说他去看的时候还在做加固和通风,不让进,黑黑的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据说明天就可以下人了,他还打算到时候过去瞧瞧。说不定能见证个古墓或宝藏的发掘。
张山则直接一盆冷水浇灭了这家伙的幻想。
城隍爷可不是门神貔貅,他老人家既不管驱邪,也不管镇刹。城隍庙往往都是建在一个城市的福地中心,保佑这个城市平安。
修建城隍庙前,看风水是少不了的。等找到合适的,还要看是否已经成为了谁家的墓地。如果有,就再换一个地方;如果没有葬人,但有主,人家一般也很乐意把地出让给城隍爷,因为这是积功德的事情。
所以,城隍庙下面绝对不会有墓葬。
虽然有墓葬的可能性基本上被排除了,但这段石头台阶,却又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它究竟通往哪里?谁修建的?为什么在这里要挖一条地道?都成了一个个新的谜题。
也许,这些谜题在明天都能一一解开。不过我不感兴趣,谁爱去谁去,我是不去。
吃完饭,我们仨又马不停蹄地打的赶往黄岗寺。好在这时候天不算太晚,要是一十二点,三个人打的去那里,根本没司机肯拉。
刘云龙问要不要提前通知一下那里?张山却把握十足地说:“掌印人去有尸体的地方,从来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用不着打招呼。
我们没敢说去殡仪馆,在前一个路口就下了车,摸黑朝前走去。
黄岗寺,顾名思义,曾经这里是一个寺庙,香火旺盛,而且据说风景还不错。但随着百年来的沧桑,以及十年浩劫,如今早已没了过去的样子。
现在的黄岗寺,算是一个城中村,近年来政府也始终在治理和改造,如今的殡仪馆和火葬场,已经搬走了一部分,到更偏远些的地方。目前留在这里的,只有火化炉和临时的停尸间。
冬天的晚上,人本来就少,更何况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来到殡仪馆门口,只见外面大门紧闭,里面黑咕隆咚,只有传达室还亮着灯。
刘云龙正要走过去敲门,却被张山拦下了。
我俩一头雾水地看他走到传达室门口,并没有进去,而是突然张嘴喊道:“掌印探尸,闲人回避!听响莫出,不可妄语!”
如此反复喊了三遍。张山转过身来说:“走,先退回去。”
我俩又迷迷瞪瞪地跟着他退到一百米开外。
过了约莫有半分钟左右,黑暗中,似乎隐约看到传达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随即又关上。刘云龙正想张嘴问一下,张山却说道:“好了,走吧,咱们进去!”
再次回到殡仪馆大门,我们赫然看到,传达室的门口地上,居然摆着一堆东西。张山上前,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居然是一把手电,两双一次性手套,还有一串钥匙。
说是一串,其实只有两把,钥匙柄上分别贴了一块胶布,一把写着“大门”,另一把写着“停尸间”。
“我说老张,你这是念的什么咒语?他们这么听话?”刘云龙看得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
“呵呵,这可不是咒语。这是掌印人才能讲的切口,基本上所有的殡仪馆和太平间看门人都知道。”张山拿着手电和钥匙,把手套塞给了我,接着说道:“当看门人偶尔碰到怨气很重的魇,自己无法处理时,就会想办法联系各路通阴者。由于通阴者几乎都是独来独往,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这些看门人平时都会准备一套这样的装备,待对方来了后,交由通阴者使用。自己则躲起来,表示尊重。”
看来走阴的人的确与众不同,别人都是来了你欢迎,才表示尊重;可这群人,来了你躲远远的,才算尊重。
“那是不是凭你刚才喊的那句话,无论去哪个太平间和殡仪馆,只要吼上这么一嗓子,就有人开门送东西了?”刘云龙听得俩眼直泛绿光。
见到张山肯定的回答,刘云龙说道:“唉,这不错啊!以后甭管去哪里的太平间,我这么吼一嗓子,不就畅通无阻了?”
我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刑警,凭你的证去哪不行?你还喊这个?”
“……说的也是……”刘云龙听我这么一讲,刚起来的兴奋劲儿瞬间又跑没影了。
跟着张山打开旁边的小门,又转身锁上后,才向里走去。整个过程,传达室虽然灯亮着,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我想了想,可能对于这些看门人而言,掌印人或是其他通阴者,应该和魂魇没什么两样吧?在他们心里,能通阴的,至少不是个正常的人。
来到殡仪馆大院,张山反而懵了。他没来过,自然不知道停尸间在哪里。回头向我俩看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的张大仙儿也有不灵光的时候!”刘云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借机挖苦道。
“再废话当心我揍你!”张山估计瞬间被那家伙说了个大红脸,好在月黑风高,没人看得见。他不甘心让刘云龙奚落,又指着我道:“我要是他,谁也不用问,就能找到停尸间在哪!”
我没有理会他俩,而是在努力地回忆着。差不多两年前,父亲去世时,我来过这里,停尸间貌似就在院子中间这幢楼的北侧最里面。
“要不回去问问?”见张山有点恼,刘云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造次。
“不用,跟我走吧!”我抢着说道。
回去问看门的?打死张山都不会干,你丢死他的人吧!
来到中间这个大楼的西北角,果然有一扇铁门,张山走上前,把钥匙插进锁眼一拧,开了!果然是这里!
没人再说话,我们仨鱼贯而入。
进门是一个长长的房间,门口摆着一张桌子,看来是白天迎来送往登记用的。房间的最里头靠边,隐约看到并排摆着几张担架床,上面铺什么的都有,应该就是暂时存放在这里的尸体了。
刘云龙摸索着半天也没要找到电灯开关,张山逮着机会又说他道:“别找了,殡仪馆不是医院的太平间,停尸间里面是没有灯的。”
“靠!为什么?”这家伙偏不信,非要找个理由才罢。
“因为人家晚上不上班!”张山拿手电照着刘云龙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算是被这俩人给逗乐了,想笑,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尊敬这里的死者,到底忍住没好意思发出声音。
第十八章 救人一命
打开手电,我俩跟在张山后面,慢慢往深处走去。
走进了,发现这里并排停着四具尸体,里面的三具都铺着红的黄的缎面被子,唯独最外面的一具尸体,只裹了一条白床单。
听张山简单说了才知道:里面这三位,应该都是老年人,至少五十靠上,才铺这种东西。而最外面的这具,一般情况下属于非正常死亡,才用白被单。
“那这个就是你们老板咯?”刘云龙并不怕这些东西,说着就上前揭开了白被单。
“不是。”我探头看了看,这是一个年轻人的脸,头上还残留着一大片血渍,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就这么多?市殡仪馆的停尸间,就停这么几个?”刘云龙又盖上白布,一脸的疑惑。
“哦!里间还有!这里面是冰柜!”我想了半天,转过身时发现,背后的墙其实是一扇巨大的推拉门。
张山走过来帮着我把大门推开,后面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停尸间,两面墙上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不下五十个冰柜。在屋中间的空地上,还停着几张担架车,上面也躺着人。
看到这个“壮观”的场面,刘云龙忍不住感慨道:“唉,住房紧张,在哪都一样啊!”
“别瞎扯了,赶快找人!”张山拿着手电,一个担架一个担架的掀开来看。
“我说老王八,你不是有那个什么鬼眼么?你打开一看不就知道了?”刘云龙和张山都没见过我们老板,他们每掀开一个,就要让我去瞧瞧,刘云龙这家伙刚掀了俩,就耐不住了。
另一头的张山身子一滞,也抬头看着我,显然他这次和刘云龙站在一条战线上了,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没门!打死我都不开!!!”我断然拒绝道。
在这遍地尸体的地方,本来就够渗的,还开灵眼,我吓不死也要吓傻了。说什么也不干!
“我俩这可是在帮你的忙呀!你要知道!”刘云龙停下了手里的活,掐着腰冲我嚷道。
“行,你休息,我自己来找!好不?”我才不上他的当,爱找找,不爱找一边歇着,反正我是不开灵眼。
“师叔,来我这里,看看这个!”张山并没有理会我俩的争吵,还在兢兢业业地一个个翻着。那些年纪不对和女性,则直接排除掉。
我走过去一看,胖胖的脸,梳着一丝不苟的分头,不是我们老板是谁?!
可能是刚推来不久的缘故,他此时的脸居然还有几分血色,不像是心梗阻死了,更像是睡着了似的。
刘云龙走过来,伸手拨弄了一下他有点凌乱的头发,说道:“就是他啊?哎呀!这什么时间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听他这么一喊,我和张山对望一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媳妇儿说一早就没气了,前后又抢救又拍照的,有热量也早该散光了,怎么可能这会儿了还能有热乎劲儿?
张山赶忙伸手抓着我们老板的手腕。
片刻后,他又翻了翻眼皮,抬头对我说道:“快!帮我把他推出去,推到通风的地方!刘,你去开门!人还没死!”
听到这里,我哪还多想,赶忙伸手一把抓着担架车,就和张山往停尸间门口推去。
刘云龙早已把门打开,帮我我俩一起将我们老板推到了楼外的空地上。
张山动作到挺麻利,掀开被罩,胸前的衣服,能解的解开,解不开的一律撕烂。很快就把我们老板脱了个光膀子。
“你还不叫救护车吧,你能治啊?”刘云龙看着张山要撸袖子上,忍不住问道。
“这家伙早上就‘死’得怪,怪死法就要用怪法医!”张山也不和他抬杠,简简单单回了一句。
在我俩的注视下,张山从兜里掏出一张画好的符,贴在我们老板的额头上。
见我俩疑惑地瞧着他,张山一边做一边解释道:“这符叫‘找病符’,我平时用它给工友们看看身体哪有病,能治的就治一下。治不了的,就让他们直接上医院。所以今天带在身上。赶快找碗水来!”
“哦!”刘云龙答应了一声,就冲回停尸间,因为刚才我们进门的时候,右手边就是一排水龙头。
片刻,这家伙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个饮料瓶,接了大半瓶的自来水,急匆匆跑了回来。
张山接过水,又抬起手。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