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珠》 楔子 夏夜,无星,纽约上东区最火爆的酒吧却座无虚席,拥挤的人群中,就连热气也无法蒸发,落在哈德逊河上的灯影滑过各色面孔的男男女女,躁动的鼓点里,或调情或嬉笑,属于成年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楼上的包厢里,麦家俊几杯龙舌兰下肚,脑子也跟着混了,缓了一会儿才听清身边人的问题。 “问谁...Ryan啊..他怎么没来?” 靠在他胸前的女生声音似乎更甜腻了些,“对啊,今天汤少怎么没来嘛。” “宝贝,怎么这么不专一呢,在我这还想着别人呢。”麦家俊象征性地掐了掐怀里人的鼻子,力气大了些,小姑娘的眼睛肉眼可见地泛红。 麦家俊却调笑道,“baby,你这鼻子该返厂了吧。” “讨厌死了!” 把人气走了,麦家俊正了正身,瞧见旁边的人还在专心地交换口水,他有点看不过眼,泄愤似的给了一脚,“别亲了,汤彦钧呢?” 被打断了的李正羲也没什么好气,“我他妈哪知道,你不从他肚子里蹦出来的吗,你不知道谁还知道。” “我是他肚子里蹦出来的,你他妈就是他后面放出来的。”麦家俊把李正羲从南美女郎的乳波中拽出来,问他,“今天下午他是不是跟你说了要来,这人跑哪去了?” 说着,他眯起眼,“这小子很反常啊。” “他不会背着我们有什么小秘密了吧。” “去你妈的,”李正羲直接站起来,“婆婆妈妈什么,打个电话就解决的事...滚开,我打。” 包厢里的音量被刻意调低,使得响铃声更为漫长,就在李正羲以为他不会接了准备挂断时,电话却接通了。 “喂...”男人慵懒的声调透过话筒,多添几分浪荡。 “Ryan,你在哪儿呢,怎么没过来玩啊?”李正羲躲开麦家俊来抢电话的手,接着说:“你还在门罗帕克?” “我操,他怎么还在加州!”麦家俊震惊。 李正羲说:“少了你多没意思啊...行,到时候我问问他...” “你俩说什么呢,你倒是开免提啊!”麦家俊这边话音未落,一道抛物线就砸在了他手边,他接住就问:“你俩刚才说什么呢?” 李正羲替他回答:“他让你洗干净等他过来。” 闻言全场都在笑,麦家俊把听筒放在耳边,又给了李正羲一下,人群骚动中他似乎听到了电话对面那一丝女人的喘息声。 他立即心领神会,“哟,打扰你办事了,汤少。” 汤彦钧低笑一声,没否认,“知道还他妈废话。” “这不显得你持久吗?” “哪来的小美人也跟我打个招呼呗...” 电话落在埃及棉枕套上,汤彦钧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红透了的耳垂,用气音问:“要打个招呼吗?” 视线中那潮红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佛刚上了岸的鱼,汤彦钧俯下身,温热的呼吸轻拂着熟透的浆果,听到他的话,她把脸侧过去,在黑色的发丝中埋得更深。 汤彦钧微微挺身,她便颤抖得更厉害,细嫩的脖颈闷出一层细汗。 麦家俊半天没得到回应,用一种说不上失望的语气说道,“这么害羞啊。” “是挺害羞的...” 汤彦钧挂断了电话,单手把她从软枕中捞出来,盯着她失焦的双眼,还有被咬破了的唇,笑意渐浓,“也挺骚的。” “连套都不带就跑到男人床上…这么想被内射啊...” 汤彦钧低下头,连接处滴淌下精水和白沫,随着他的动作拉开一道淫靡的线,他捏住那凸起的肉核,稍一用力,那下面的小嘴就吐出些许浓白,他坏心眼地用指甲一拧,阴精夹杂着尿液淅淅沥沥地喷了出来。 看着身下的女人逃不出他的禁锢,只能无助地扭动着腰的姿态,汤彦钧终于满意,他用手扶着把肉棒抵上那湿漉漉的穴口。 甫一进去,便有细碎的呻吟。 “啊...嗯啊...啊….” 激烈的撞击中女人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被汗水浸透的发丝黏在一起,她的嘴唇软软擦过他的锁骨,一颠一颠的仿佛是亲吻一般。 “嗯…我..想要...给我…” 长时间的交媾令她的嗓子变了调,变成一种勾人的沙哑,那种极致的愉悦让她怀念,最终欲望彻底战胜了理智,她用脚趾轻轻刮着他的小腿,催促着他。 “深一点...再深一点..” “真贪心啊….” 他的手流连在她微微鼓起的腹部,她能感受到肚子里的东西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深入,但是酒精却让她的意志慢半拍,在一段骤然加速后,她的舌头有一阵酥麻的痛,他的脸好像更近了些,眼底那高傲而冷漠的神色,让她的情欲暂时抽离,因无力而麻木的四肢,一个完全献祭式的姿势,她发觉自己如同一只被吊起来的羔羊。 “不..不要…不要…不要了..” 她的挣扎,看起来也只是欲拒还迎,腰被掐得更紧,奶头也被叼住了,他的牙齿裹住着那已经血红的小球,好像要把它咬下来,吞进肚子里。 剧烈的撞击缓了下来,相比之下每一次抽送都是如此漫长而有力,折磨着她,如同猎人打磨自己的猎刀,终于在一次次深入的顶弄中,里面狭小的口子被顶开了,汤彦钧感受着那短促得肌肉似的的紧缩,舒服地喟叹,而她却连哀求的声音都没有了。 “宫交的感觉怎么样…”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涨...好涨….”伴随着眼泪的呻吟,“好..好舒服..” 小腹内外的酸胀感让她害怕,龟头每每卡在宫颈便再不肯离开,一下比一下地刁钻的往里撞,从开始的胀痛到近乎麻木,却也让她期待更深更强烈的交合。 快感肆虐,她再一次臣服在肉体纯粹的欢愉中,眼前白光闪过,她呜咽着抵达了高潮,喘息声掺杂着水渍声,她被整个翻了过去,撑开穴口,方便他操得更深。 下体撞击时毛发的瘙痒,又或者是五脏六腑被捣碎的滋味,这一刻她忘记了一切,只有那报复性的快感。 数不清多少下的撞击后,滚烫的精液冲刷着娇嫩的子宫口,她难耐地弓起腰,发出脆弱的呻吟。 汤彦钧顺势把她搂在怀里,他用手指捻着她的唇珠,像是在安抚,又是玩弄,“射了这么多给你,不谢谢我吗?…” 她失神的双眸落在远处,安静了好一会儿,然而就在他靠近的刹那,恹恹地侧过了头。 她的嘴唇红肿得仿佛能滴血,声音像被堵住了一样,囔囔的。 “别这样。”她说。 “怎么…以为我要亲你啊..”汤彦钧哂笑一声,直接松开了她。 感觉到他的抽离,她坐起身,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缓步向浴室走去。 “叮” 打火机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如此清晰,那一点光源很快熄灭了,她听见背后他的声音,就在她即将踏进浴室的那一瞬。 “钟宝珍,是你先越的界。” 灯倏地亮起来,她不可避免地在镜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第一章菠萝味 这不是她第一次想要卸载Rendez。 通常是在早上,阳光照在床角,她看见陌生的褶皱,空白的天花板,那些热吻冷却后的时刻,一如那浴室中的蒸汽液化后,流着泪的水光淋漓的镜子,她看到自己的脸,和身后打招呼的男人。 他们通常不会吃早餐,连名字都糊涂的一夜情合该如此结束。只是在返程的路上,钟宝珍坐在公交后排的椅子上,会忍不住长摁手机屏幕,盯着抖动的图标,无数次的动摇,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关上手机。 钟宝珍把钥匙插进去,却意外发现周莎莎就坐在客厅,只是一个眼神,她就被周莎莎如救命稻草般抓住了。 “宝珍....”周莎莎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石子磨过。 “你还好吗?” 以这句话开头,钟宝珍立马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周莎莎的话就像开了阀门一样倾泻出来。 “John和我又吵架了。” 她男友出轨的故事其实早都传了遍,就连在社交边缘的钟宝珍都有耳闻,最开始是异国恋的模版,“你不知道那时候John每月都肯做红眼航班,从旧金山飞到广州,就为和我呆上两天。”后来她申请上SFAI,俩个人更是蜜里调油,虽然没有合租,但住的很近,只距离两三个街区。可是上个学期,周莎莎家里出了些情况,为了省钱她只能搬到外日落区,不知道她的敏感还是确实如此,感情由此急转直下。 “去年我们说好要订婚,他又说不着急...”周莎莎捂着鼻子说:“我昨天才知道,他妈妈其实早给他找好下一任了,让他赶紧和我分手。” 钟宝珍兴致缺缺,安慰她,“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这是他亲口说的...昨天他什么都跟我说了。”周莎莎再抽出一迭纸,泪水很快把它浸湿,“他说....他说他骗妈妈说他已经和我分手了...” “其实...我已经无所谓了,上个月他和一个女生在酒吧被我朋友撞见,我都已经懒得去问她是谁了。” 日色稀薄,旧窗帘被风吹的一晃,她惨淡地一笑,“我昨晚查了下他的手机,我发现他在那种软件上叫别人bb猪...” “以前,他只那么叫过我,现在阿猫阿狗都是他的bb猪。” 周莎莎喊道:“他宁可去骗他妈妈,为什么不能继续骗我?”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变了,但是为什么他不跟我说分手...” 说着说着,她又崩溃了,“既然已经不爱我了,那为什么手机密码还是我们的纪念日?” 钟宝珍只能沉默地坐在一旁,等她的情绪慢慢缓下来,她才开口:“那你为什么不能提分手呢?” 周莎莎摇头,红肿的眼睛有愤怒的光,“我才不要,既然他想玩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她当着钟宝珍的面解锁了手机,点开了那个令钟宝珍无比熟悉的应用软件。 “就是这个软件,我下载了。”周莎莎冷笑,“John在上面的账号就是这个...” “我怎么搜不到?”周莎莎看着空白的搜索结果,有点蒙,“我不可能记错啊。” 钟宝珍在心里说,Rendez为了保护用户隐私,除了互关好友,别人是不可能通过搜索找到自己的。 周莎莎试了好几遍,苦恼地用指甲狠狠戳着屏幕。 钟宝珍叹口气,她说:“我有点累了,就先回屋了。” 周莎莎也知道钟宝珍在这种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她用那种虚假姐妹淘的语气应合道:“谢谢你宝宝,你真好,你快去休息吧。” 回到屋子里,钟宝珍就直接倒在了床上,衣服也不想脱,她把自己用被子埋住。 因为上午没课,她可以尽情放空自己。 八平米的空间,乱七八糟地堆着东西,但没有什么脏污,床的正对面,从二手群里淘来的衣架被衣服压得有点变形,就连最整洁的电脑桌前也压着几摞资料。 她撑着起身把隐形眼镜卸下,在半身镜中脱下外套、紧身裙、吊带袜、蕾丝情趣内衣,她平视着自己,昨晚那人的面庞已经模糊了,他的伦敦腔算是整晚最大的亮点,除此外,他的手掌也很有力,粗粝的手腹滑过身体,还有湿润的口交。 钟宝珍仰躺在床上,那种被抚摸的回忆让她立马有了感觉,她从枕后掏出电动玩具,“嗡...嗡...”,被吮吸的阴蒂使她暂时满足,欲望却像气球般膨胀,越调越快的档位,越来越重的摩擦,她抚摸着自己的躯体,一路滑到那鼓胀的乳珠,用指甲掐住,希望痛感能够缓解那阵空虚的滞后感。然而...然而... 气球爆炸,只剩下一片茫然。 床头的瓶瓶罐罐的阴影遮住她的脸庞,下身那种黏腻感,冰冷的,千斤重。 在情绪的浪潮即将淹没她时,手机震了一下,无聊的应用提示,钟宝珍拿起手机,在她的备忘录上敲打这么一行字——9.27 伦敦腔 温暖的手 最后补充,“满足之后却更寂寞空虚,只有痛才会让我觉得一切发生过。” 她退出这个界面,在主页随意滑动,一个匹配成功的提示音,有人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大概翻了下他的主页,确定他没有吸毒的癖好,回了个表情。 她回到匹配的界面,一张亚裔的面孔,她下意识地往左滑,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挪了回来。 一张惊艳到让人难忘的面孔,高眉深目下一点不驯的浪子气质,难得的不俗。 “这是网图吧,还是网红明星?”她看着那99+的点赞,有些踌躇。 毕竟无法在软件内截图,也无法直接保存他人照片,自然也就没办法搜图识人。 Rendez上面的亚裔算少数,帅成这样的更是极少数,看得出来拍的很随意,甚至有些能看出是截掉了别人的合照,但却实在惹眼。 钟宝珍被美色迷惑了几秒,最后还是忍痛往左滑。 还是不要相信的好。 第二章草莓味 周三是满课,倦意难消,钟宝珍趁着中午的空闲时间买了杯咖啡,点单的时候遇见周莎莎和John,周莎莎应该是没有课,一身的小香风还背着同牌子的菱格小包,一副单纯陪男朋友上课的打扮。 “Double shot,please.”收回目光,钟宝珍要了双倍的浓缩。 看到钟宝珍,周莎莎反倒先开了口,“宝珍,你今天也有课?早知道我就让John一起送你了。” 和她相比,钟宝珍今天就糙得多,头发用大肠发圈包在脑后,几缕碎发迎风飘着,钟宝珍当然不是第一次见John,虽然他们是校友但也从未正式打过招呼,所以对于周莎莎突然的示好,她倒是真有几分受宠若惊。 “嗯..谢谢...”她接过咖啡,刚准备走,却突然听见John说:“babe,这就是你室友吗?” ABC特有的咬字,在说中文的时候稍高的音调,John伸出手打了个招呼,“Hi,我的中文名字是庞俊,叫我John就ok。” 钟宝珍不得不举起拿咖啡的手,回应道,“Hi,钟宝珍,bella Zhen。” John很高,至少1米82以上,棕色的卷发和皮肤,充满力量感的身材加上阳光俊朗的脸,也难怪他那么受欢迎。 只不过打了个招呼,钟宝珍就觉得周莎莎的目光阴了下来,她赶紧跟着客套几句,转身离开。 真是搞不懂啊,连上课都要盯着,分明知道管不住,也不肯放开,恋爱真是自讨苦吃。 下午的两节课上完,同级的朴智美叫住她,“Bella,今晚的餐会你来吗?” 因为能够蹭吃蹭喝,钟宝珍跟着朴智美参加了同一个教会,就在她犹豫是吃火鸡肉意面还是干面包沙拉的时候,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是她妈妈吴郁梅女士给她转发的视频,标题上加粗的中文——芝加哥又发生枪击案?一句话带你看清美国现状! 她没回,转头跟朴智美说:“不去了,今晚要打工。” 朴智美是韩裔,父母辈移民过来的,家庭条件原本还可以,但因为一些问题,她也不得不节省开支。 她们一边往外走,朴智美问她:“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xxx那家日料店。” “日料学徒吗?” 钟宝珍回她,“我只负责接电话,接待下客人,每周时间不定,时薪也就16。” 朴智美果然摇头,“那也太低了吧,麦当劳都到17了...对了,下周二法学院有个讲座,有墨西哥菜吃,你去吗?” 钟宝珍很快点头,接着感叹道,“法学院真有钱啊,难怪学费那么贵。” 灰色的天空,微风阵阵,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过,缭绕的白烟,各样的口音肤色,朴智美裸露的双腿不停抖动着,钟宝珍看她冻的发抖的样子,说道:“我们喝杯咖啡去吧。” “我请你!”朴智美很大声地说,“上次就是你请的。” 说起这个,钟宝珍还心有余悸,她第一次喝到朴智美请的咖啡还是她卖血换来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嗓子里有股血腥味。 因为等会要打工的缘故,她们往东边的街区走,路上一辆绿色的保时捷911驶过,吸睛无数。 车外的人自然是看不到里面的人,而车内的人却认出来了,John问周莎莎:“那个黑色头发的是不是你的室友?” 周莎莎有点不悦地看向他:“你眼神这么好使啊,一眼就认出来了。” John把着方向盘,随口一说:“看书包认出来的...要不要搭她一程?” “算了吧...”她语气里带着不屑,“她应该是要去打工的,和我们不顺路。” “校外打工,那是黑工吧?” “你以为学校的兼职能分给我们亚洲人吗?”她翻了个白眼。 “sorry,babe,等会你想吃些什么吗?”John赶紧转移了话题,心里却想着刚才那个女孩的背影,屁股真翘,身材比例很不错。 和朴智美分别后,钟宝珍照例打开Rendez,上回那个意大利的男孩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健身房。 还不如直接上床,钟宝珍心里这么想,却还是回了个可爱的emoji。 她又想起上次那个亚洲面孔,直到今日她也没能忘了那个人的脸,如果是网红我一定会关注他,最好是p站的。 微信跳出一条语音消息,来自她母亲,“珍珍啊,你那里怎么样啊,我看那个枪击案离你很近啊,你们没停课吗?”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笼统地答——我这里没事,不是在我们学校发生的就不会停课。 过了好一会,那边又发来一条语音“那好吧,你多小心啊,晚上就不要出门了,在家好好学习,嗯,最近汇率有点高,我过段时间再给你转钱。” 寒风里她停下来,看着那一行字,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其实自从来了美国,她已经不再做考试失利的梦,转而是一些可怕账单的噩梦,或者是过去孤单的情景。 因为父母都是大学老师的缘故,她比同龄人早上两年学,而钟宝珍又并非是早熟的孩子,课堂上老师说的话都听不明白的年纪,同学间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茫茫然,故而连朋友也交不到,到了她心智开了的年岁,大家也早就结成了玩伴,等到她一个人来到上海学习准备出国,同学们来自全国各地,根本无意相熟,再难过的事也有自己的好友倾诉,再不济也有父母。 而她唯一一次给吴老师打电话,得到的回复也只是,“我送你去那里是让你去读书的,不是让你去交朋友的。” 以至于在登上异国飞机的时刻,她甚至没有思念的感觉。 日料店的老板并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四川人,四十左右的年纪,英语说的不好,嫁了个美国人拿到了永居证,离婚后开了这家店。每天的脾气火爆的不行,说话更是爱阴阳怪气,可也是她,看着钟宝珍因为牙痛肿的像猪头的脸,给了她几千刀垫上了药费,让她去拔牙。 也是那一天,她第一次去到学校的心理咨询室,顶着那张可笑的脸,她去问医生。 “如果我没有办法感受到爱怎么办?” “我其实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我也不需要别人理解我。” “但为什么...”如当时一样,钟宝珍抬起自己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会因为幸福而痛苦?” 而她最后得到的是一颗拔掉的牙齿,和一摞厚厚的诊断报告,上面写着——Avoidant Attachment 回避型依恋人格障碍 第三章可乐味 老板娘不在的一天,烧鸟师傅出门抽个烟的功夫,走进来一对男女,寿司学徒北川拓从后厨探出头说:“又是你们中国的留学生。” 钟宝珍稍微侧过身,语气讶异,“怎么看出来的?” 北川瞧着那对在预约台前站定的情侣,眯起眼,“嗯...中国的女生很好认。” 钟宝珍把打包的单子对好,才堪堪抬头,“嗯..?”她惊讶地睁大了眼,周莎莎和John,她们怎么会来这里? “诶,你认识的人啊?”北川问。 她点头,有些尴尬地说:“我的舍友和她男朋友。” 因为这里的食材与服务水准不错,且在华人圈小有名气,所以钟宝珍也见过了不少的留学生,只是没想到她们俩会来吃这家相对平价的日料店。 周莎莎把包放下,抬颌微笑,“John,他们家的鳗鱼手握很不错哦,我上次在外卖上点过。” John看也没看菜单,“你确定吃这个吗?我们上次去的那家omakase不用预约就能吃。” “嗯...他家很火啦,周末都要排队呢...”周莎莎撒娇的语气陡然停止,因为John的下一句话。 “也不用你花钱,why not eat something good?” 钟宝珍正是这时候出现,为她们添上热水。 “宝珍...”这恐怕是她叫她名字最多的一天,周莎莎的惊讶无法掩饰,“你在这里兼职啊。” “对啊,”钟宝珍朝她们微笑,“你们想好点什么了吗?” John突然开口问:“有什么推荐吗?” “海胆意面是招牌,手握和烧鸟都很不错,除此外寿司桥也有很多人点,上面都是刺身和chefs choice的寿司” John接着问周莎莎,语气温柔,“Babe,你想吃什么吗?” 周莎莎头次认真地打量了钟宝珍,从下到上的,踩得发软的旧匡威,平平无奇的员工服,固然,她不得不承认钟宝珍有着连她都羡慕的好皮肤,雪白到干净。除此外呢,她带着一种验证后的轻松,无所谓地一笑,“都好啊,反正我只是想来吃鳗鱼手握嘛。” 点完单,钟宝珍把单子交给后厨,北川把夹在耳朵上的笔拿下来,一边比划着一边说:“两个人,点了这么多。” 他用日语跟后面的二手师傅说:“这次不是寿司桥,是寿司船啊。” 等到用餐高峰过去,钟宝珍终于有时间打开Rendez,有个来美国交换的挪威男生今晚想要见她,她点进去看到他的照片,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偏厚的嘴唇,几乎是瞬间,她的下体涌来一阵湿意,就连那些乏味的调情也生动起来。 那个人又发来一条信息,问她能不能接受一些过分的东西。 “多过分?” “欲火难耐之后,让你变得脏兮兮(可怜emoji)。” “我好期待。” 回完了消息,一抬眼却是John的脸,足够近,是令人不安的距离。 “在和男朋友发消息?”他问。 钟宝珍并不回答。 他一笑,并不拉开距离,“我来取发票。” 发票缓慢地吐出来,John递给她几张十元美金,“补给你的小费。” 刚才他给的小费算不上多,但也绝不算少,虽然这个少,是相对于他自身而言。 钟宝珍多少能猜到由头,毕竟他特意挑了周莎莎不在的时候过来。 但她并不想收。 “why?”他蹙着眉,很明显这不是他熟练的局面。 “我不需要。” e on”John重复道,“只是小费。” 钟宝珍坐在那里,避也不避地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what?” 恰好周莎莎从卫生间出来,高跟鞋的声音击破这尴尬的对话,她们各回原位。 等她们走后,在后方目睹全程的北川心领神会,“他不是你舍友的男朋友?” “谁知道呢。”钟宝珍轻笑出声。 她和那个挪威人约在一家连锁快餐店见面,中间的过程可以省略,她只记得复热的薯角半生半熟。 他叫Erik,今年大三,年轻又热情,对接下来半年的美国生活充满期待,他甚至在ins上标记了很多打卡地,嘴巴也很甜,他说:“这些地方我都想跟你一起去。” 可钟宝珍不想知道这些,她只希望他嘴上的功夫比他说的还要好。 事实很让她满意,她被他舔的六神无主,丢盔弃甲。他顶着那头被她揉的一团糟的棕色的小卷发,亲吻着她的耳廓,“Bella,你比珍宝珠还要甜。” 钟宝珍Rendez的头像就是一个被舔的晶莹透亮的珍宝珠棒棒糖,她有点想笑,为这种近似甜蜜的时刻。 Erik抱着她,把她圈到自己的身下,灰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在发亮,“你的眼睛...就像赫尔一样。” 他说的太认真,钟宝珍略微撇下头,“你是在夸我吗?” 他以为他是诗人吗,他只需要在安抚她时像一个温柔的骑士,进入她的时候像个攻城略池的君王,其余的时候的他,她并无兴趣知道。 她们纠缠着,互相呼唤着宝贝,在欲望中翻滚,达到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Erik在射精后,把精液坏心眼地涂满了她的双峰。 可这不够,她需要他对她做一些更坏的事。 “看着我…” 钟宝珍坐在他身上,黑色的长发荡着她的腰间,月光下就像化了人形的女妖,妖冶的舌尖垂下一丝涎水,她想用手再给他打起来,可能是因为不应期,有些慢。 “没感觉吗...”钟宝珍用手把它圈起来,慢慢地伏低,从柔软的肚脐一点点上移,直到用胸把它的茎身夹住,“还是没感觉吗?” 毕竟已经射了好几次,Erik有些窘迫地说:“emmm...我需要缓一下。” 下一秒,她柔软的嘴唇划过,呼气间那细细的气流仿佛瘙痒一般,狭长的眼睑下黑色的瞳孔凝结,白色的巩膜清晰分明,动物般的警惕。 她用面颊贴住他的阴茎,声音细弱却不容拒绝。 “可我想要...” 她把最柔软的头部温柔地含住,用舌头一下一下地润湿它。 Erik感觉胯下有一股火,一下子烧遍了全身,他用硬邦邦的下身胡乱戳着,兴奋地简直找不到入口,钟宝珍一笑,他就好像被抓住了尾巴的猫,急得乱叫。 钟宝珍扶着他的肉茎,一点点地吞没了它。 那个温暖而潮湿的巢穴再一次接纳了他,他动情地想要吻住她。 而她却偏过脸,把手放到了脖子上,对他说:“掐住我。” “什么?” “15秒就够了。” 大脑缺氧的同时,强烈的快感伴随着剧烈的耳鸣声淹没了她,短暂的一片空白,世界漆黑一片。 她潮吹了。 第四章波子汽水味 十月的第一天,打开朋友圈都是各种聚会party的照片,失焦的闪光灯下的酒瓶,或者是暧昧桌游时亲密的身躯,还有人发保温杯带酒上课的视频。 欢乐的周末要开始了,钟宝珍打开备忘录,最近的一条还是前天——9.29 灰绿色眼睛 灵活的舌头 那个总是给她点赞的意大利男生再一次向她发出邀约,不过这次不再是gym date,而是约她周末去海边玩。 “海边...有什么好玩的...”钟宝珍仰着头打了个哈欠,还不如健身呢,起码她对他的身材挺感兴趣的。 几声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周莎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宝珍,你在吗?” “怎么了?” “我想跟你聊下房租的事。” “好,你进来吧。” 周莎莎推门进来,因为她们租的是2b2b的户型,所以她也没进过钟宝珍的卧室。她没想到钟宝珍的房间和她想象中的出入有些大,整体和她的一样是温馨的紫色调,但乱糟糟的堆着好多东西。 她想要找个坐着的地方都找不到,周莎莎只能站在门口,看着盘着腿坐在床上的钟宝珍,问:“你这周日有事么?” “嗯...”钟宝珍有点懵,“不是说房租吗?” “我先问你呀,”周莎莎甜美的笑容挂在脸上,显得温和无害,“这周我们要去海钓,你要去吗?” 她没有回话,眼睛眨了眨,刘海儿略微垂下来。 其实,她是双眼皮呢,周莎莎想,虽然不太明显。 “莎莎,为什么邀请我呢?” 猝不及防地,她和钟宝珍的眼睛对上。那双眼睛,就像是没有半点涟漪的安静的湖泊,倒映着一切。 “额...”周莎莎语塞,只能干干地回上一句,“因为…你是我的舍友啊。” “那你答应她了?”朴智美在ins上发来一条消息。 “IDK。我高中的时候和寄宿家庭的人一起去过,也没什么意思,一早上起来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朴智美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回她:“去吧,反正你这周末也不用打工。” “我倒还想去呢,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的周日就只属于教堂(祈祷emoji)。” 钟宝珍回忆着刚才周莎莎说的,“这次是John的朋友自己的船,都是中国人,我们可以在上面钓鱼,之后BBQ什么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了这位公主的眼了,这种好事也能轮上她。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虽然她也真的很想去见见世面,但她那微弱的自尊心提醒着她,那种场合,香奈儿都只能算是见面礼的程度吧。 短信提示,有人给她转了一笔钱,吴老师的微信语音来的更快,“我给你转完钱了,我和你爸爸工作也不容易,你要好好读书,不要沾染什么恶习。” 什么是恶习,迷恋做爱算是吗? 因为她父母工作的缘故,身边许多同龄人都选择了出国留学的道路,吴老师每次给他转来的钱都是经过多方考虑的正好的钱,不会给她多余的买奢侈品的钱,而且自从去年有个交换生沉迷赌博导致失信的事情传开,吴老师连给零花钱都要精打细算。 即使她去,也没什么可穿的,她的衣服都是运动风的,稍微撑得了场面的也是COS的打折款。 要不还是拒绝吧,可是朋友圈里那些画面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那些快乐透过静止的图片传递过来。 “莎莎,你的电话。” 周莎莎在发牌的空档站起来,看着上面的标记,直接挂断,继续坐回牌桌。 旁边的邹藤瞥了她一眼,“轮到你下注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牌说:“跟注。” “谁的电话,不接一下啊?”邹藤问。 “呵...”周莎莎轻哼一声,“是我男朋友给我打的,满意了吗?” 谁不知道,邹藤之前对John有意思,结果暧昧期还没来,正牌女朋友倒先过来了。 邹藤的脸色不太好看,旁边的齐思雅帮忙缓和气氛,“莎莎,你这周末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出海。” “是啊,John说这次是私人的船,我还没去过呢。” 邹藤噗嗤乐了,“海钓的船也是私人的船啊。” “那是船吗?那是游艇。”这一口地道的京片子,竟然是李正羲,他爸是某地区的二把手,跟谁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这次竟然主动搭腔。 “哇,那得多少钱啊?”有人惊呼道,“这是真有实力啊!” “那是汤彦钧他爸去年送给他的礼物,一年维修就得个几百万,再不开出来就成摆设了。” “汤少也去?” “废话,他自己的船他不去?”李正羲看着庄家翻过来的牌,挑下眉,“这轮我双倍。” 看到那张9,周莎莎的心沉了一下,这群人玩的不小,一晚上就能有几万的输赢,但她还是不想放弃,自己怎么也是有着两张K的两对。 可是李正羲是这里的最大变数,他既有钱又敢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当翻开最后一张公共牌——河牌,竟然是一张K!周莎莎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容,但她并没有立刻宣布自己的牌型。 而坐在她对面李正羲却再次加注,他环视一圈说:“我劝你们别跟,我这把牌很好。” 其余人闻言都放弃了,齐思雅用余光示意她不要,周莎莎犹豫着,但一想到自己这把难得的K葫芦,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跟注。 李正羲抬眸看了周莎莎一眼,庄家缓缓地翻开了所有人的牌,场上除了齐思雅的两对都是散牌,到了李正羲这,他自己掀开了,黑桃7和黑桃10,加上桌面上的黑桃K和黑桃9和黑桃8。 差一点就是同花顺,周莎莎的心终于放下,她把自己的牌展示出来——两张K,和场上的K和对8组成了一个葫芦的牌型。 李正羲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又很快如常,“葫芦?运气不错啊。” 周莎莎微笑着收起自己的筹码,打开手机准备拍照纪念时,弹出来微信的未读消息,来自钟宝珍——周日我和你们去海钓吧 周莎莎想了一下才回复—好啊 她刚要放下手机,恰又收到钟宝珍发来的一条消息, —你那时候要说的房租的事是什么 —已经没事啦 她本来是想让钟宝珍给自己垫一下租金才特意卖的乖,不过凭今晚她的手气,才几轮就赚够了钱。 不过带她一个也没什么,就当自己在行善积德吧。 第五章布丁味 随着微波炉叮的一声,周莎莎推门进来,一股清鲜的香气扑进她的鼻腔,在寒冷的凌晨简直是一种幻觉般的享受。 “好香啊,什么味道?”她连鞋都没脱就跑到厨房,瞧见灶台旁边热气腾腾的面,口水都要留下来,“哇!鲜虾云吞面!” 虽然是速食面,但色香味俱全,她的广东胃根本抵挡不住地咕咕叫了起来。 钟宝珍正从冰箱里拿东西,披着头发戴着眼镜,很懒散地望过来,“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收拾一下,明天...哦不,今天出海要拿的东西。” 身后的电子闹钟显示4点47,周莎莎的妆容依旧完整,她把包扔在沙发上,一边扎着头发一边问:“你还有多余的面吗,卖我一盒吧,我好饿啊。” 钟宝珍用手肘关上冰箱,接着向上一抬,“那还有一盒,你要吃就吃吧。” “谢谢你宝珍!”周莎莎瞧见她手里拿的绿色香槟瓶身,上面的花体英文SparkingCider,她问:“你是去COSTCO购物了吗?” “上周去的…你要喝一点吗?” “好啊...”周莎莎拉下椅子,把调料包一一放进去,语调轻快,“我看到屋子亮着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你也醒着....” 钟宝珍把气泡水放在桌面上,自己的则用马克杯倒满。泡沫破灭间那轻微的嘶嘶的声响,还有苹果甜甜的香气,在暖黄色灯光下,有着浓郁的温馨。 周莎莎真是饿了,几筷子就挑干净了面条,虾仁馄饨也被她几口吃完。她喝光了汤,抬头发现钟宝珍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她吃饭是真的慢,一口面被她嚼得都能还原成面粉。 忽地一下,周莎莎意识到,这竟然是她们俩第一次同桌吃饭。在合租的半年间,她们似乎都潜意识岔开时间,很少在公共区域逗留。 她突然有些好奇,托着腮问宝珍:“你来美国多久了啊?” 钟宝珍思考了下,“快十年了。” “十年啊...那你初中就在这读了啊?” “不是,我初三是在国内读的,初四去读的语言学校,学了一年来读的高中。” “初四?你们那里是五四制啊。” 周莎莎发现她对自己这个舍友好像一无所知,就连她的家乡在哪里都不知道。她依稀记得她说过她是北方的,可是北方哪里她却记不得了。 就在这有些尴尬的档口,时钟报时响了两下,原来已经五点了。周莎莎撂下一句,“六点半John来接我们,我先去收拾一下。”就回了房间。 宝蓝色的天,钟宝珍穿着同色的卫衣坐在沙发上回Rendez上的消息,Erik从上次见面后就断了联系,不过她也不缺新的聊天对象,有个波兰男生很对她的胃口,漂亮的金发,调情虽然笨拙却也可爱。 昨天晚上他发了一张自己熬果酱的照片,并且邀请她来公寓和他一起做波兰的饺子。 钟宝珍瞧见图片上筋肉虬结的手臂,有些心猿意马。那双手臂应该托起自己吧,她们可以试着一边走一边做。那一次她和一个健身教练做爱,那人的臂力足够强,甚至还可以把自己颠起来,她们从床边一直做到他家里的客厅,最后他还把她的全身都用泡沫打湿,温柔地给她吹头发。 他叫什么来着,钟宝珍打开备忘录,往前翻了好久,却没找到。 “宝珍,你都收拾好了啊...”周莎莎在镜子前又整了整衣领,这件白色双排扣大衣是前年的款了,这样她也没舍得穿几次,生怕穿脏了不好出手,奢侈品的衣服打折的太快,但凡能卖的上价的她都挂在二手平台了,想到这她不由得想叹口气,自己这是过的什么日子。 “你...要穿这一身吗?”周莎莎戴项链的手一顿,镜子里钟宝珍的打扮让她皱起眉——牛仔外套和同色系的卫衣,背着一个三宅一生的单肩包,实在是太过于朴素了。 钟宝珍也懂她的言外之意,她笑了一下,“反正这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莎莎从衣柜里掏出一只白色迷你手袋递给她,“你背这个吧,很搭你今天的衣服。” 在John车上的时候,钟宝珍悄悄拍了张照片发给朴智美,“今早上我舍友突然借这个包给我。” 那边几乎是瞬间已读,朴智美先是发过来好几个惊叹号,接着又发来——“LV的Capucines,你舍友真大方啊!” “我也好想背一天(哭泣emoji)” 钟宝珍也有点不太敢信,她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这个很贵吗?” “当然了,就这么一个小东西,我分24期贷款都买不起。” 前面的John一路无言,周莎莎看他这样也有点不悦,关门的时候把车门一甩,头也不回地向前走。钟宝珍自己下车走了过去。 圣莱安德罗湾的港口停着大大小小的船,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辆红色的豪华游艇,船身刻着黑色的英文字母Ryan,她在登船桥上仰望着这个庞然大物,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踩空,后边的人很绅士地扶了她一下。 她有些慌乱地回头,是John,“Are you ok,Bella?” “谢谢...” John放开手,很自然地走到她旁边,“你是第一次出海?” “以前有过一次,但是一艘小船。” 他低头一笑,附和着:“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这完全是超级游艇。” 在登船时,John向她伸出手,他真诚的笑脸就摆在面前,钟宝珍也只好接受。他握着她的手臂,使她可以平稳地落脚。 简单的道谢后,John猝不及防地开口:“我好像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意思了。” 钟宝珍一愣,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多么形象的描述...”John并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她:“你知道这艘船的主人是谁吗?” 钟宝珍盯着他,终于摆了摆头。 “你不知道…好吧…”John歪着头一笑。 “whatever,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昨天他心情不好,随随便便就给人灌了十几瓶威士忌,最后救护车都来了。” 他俯下身,像说悄悄话一样,“So,Batten down the hatches” “Batten down the hatches” 做好准备应对困难或挑战,通常用于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六章葡萄味 舒缓的爵士乐压不住喧腾的人群,一层甲板上高尔夫挥拍时的风压声,恒温泳池内随着传递水球响起的清脆笑声,窸窸窣窣的交谈中,海面是如此平静。 钟宝珍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照着她的脸上,泛着蓝调的透明。 她刚刚在后甲板遇见了生闷气的周莎莎,她和一个棕色头发的女生坐在U型沙发上,低着头不往别处看一眼。 钟宝珍想到上船时John说的话,是算好心提醒,还是隐形的威胁?他又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无论如何,她还是避开了热闹的人群,独自走到最顶层。 十月的海风已经有点冷了,吹在人脸上,有种薄荷的清冽。钟宝珍把脸正对着太阳,闭上眼,眼皮上一片跳跃的金红。 那些笑声,所有的躁动,都熄灭了,只有她的心跳声如此强烈。 “咚..咚..咚” 阳光刺眼,钟宝珍扶着栏杆,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 “What’s the matter?..lose your sea legs…” 那把嗓音,就像是一部有质感的旧电影,克拉克盖博时代的英文口音,好听的腔调。 钟宝珍想要说些什么,可晃动的船身并不给她机会,她只能把头往下低,缓解那种不适。 他的一声低笑,说不上多好心。 “Come with me, I have some seasick pills…” 凭着听觉,钟宝珍跟着他,吞咽着那不存在的味道,走得停停顿顿,一声落门声,呼啸的风声停止了。 钢琴声温柔地流淌,她缓缓睁开眼,于光影的罅隙中,她不禁想,那会是蒂姆罗斯一样的灰绿色的眼睛吗? 全景天窗下,这个人背对着她,用一个被阳光拉长的背影,随着波浪的起伏时近时远。 他是谁...在弹奏什么? 梦一般的哀愁,像是中世纪的宴会厅荡起的裙摆,牛皮纸上摇曳的油灯火焰,她是多无辜的听众啊,每一个落下的重音,都使得她的心如花苞垂露般一坠。 到最后一个音落定,他终于转过头。 波浪远去了,船停了下来,她却逐渐下沉,为那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容。 汤彦钧看着她呆愣的模样,不自觉皱下眉,“Why you still here?” 他的不耐与厌烦,伴随着那种天生的倨傲淡淡地浮现,他的声音比钢琴的最低音还要沉,“The pills are outside .” 钟宝珍慌张地移开眼,虽然她们并没有对视,可她的心已如鼓槌般砰砰作响。 离开时,急风轰的一声,猛然合上了门,外面的吧台上急救药箱也被刮倒,有几枚药片撒到了她的脚边。 Rendez上刷到的那个人,那张难忘的脸,就在她面前,活生生的,如此不真实。 一层的侧舷,周莎莎正站在钓竿旁,和齐思雅绘声绘色说着什么,一扫刚才的闷闷不乐。 “谁那么大胆子,用汤彦钧的名号泡妞?” “法学院的William跟我说的,那个人用Ryan的照片在app上约炮,骗了好几个大一新生。” 周莎莎瞧见钟宝珍,朝她招一招手,“Bella,你刚才去哪儿了啊?” 齐思雅扶着渔夫帽,往她这落了一眼,“这是你的舍友吗?” 说话间她奶茶棕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她是那种很纤瘦的体型,看起来弱不禁风,体态却很好。 “Hi,我是齐思雅,叫我Sia吧。” “Hi,钟宝珍,Bella Zhen.” 周莎莎还在回想着刚才的那个话题,她凑近问:“究竟是谁啊?” “他们兄弟会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Ryan最近都不太高兴。” “难怪他在顶层不下来…” 顶层,钟宝珍敏感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John从船尾走过来,很自然地搭话,“你们钓到几条鱼了?” 周莎莎抱着臂,冷冷地看着,并不回答。 齐思雅反倒笑了,“John,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你们俩去别处吵架去,别打扰我们钓鱼。” 最后,周莎莎不情不愿地跟John走了。 钟宝珍接替了她的鱼竿,身旁有人钓到一条小鲨鱼,大家都很好奇地想要摸一把。 也是在这时,齐思雅突然说:“你的头发真漂亮啊,bella。” 她的笑如此发自真心,而钟宝珍却僵住了,她想起那把疯狂地剪掉她所有头发的剪子,还有母亲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谢谢...”钟宝珍竭力说出这几个字,肩膀却受不住地颤抖着。 齐思雅也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这种客套话哪里刺痛了她。 周莎莎没多久就回来了,钟宝珍盯着鱼线,并没有再说话。 还是齐思雅先问的:“你们俩和好了?” “他先找茬的...”周莎莎还是不服气,“不是,我去打个牌管他什么事啊?什么都管,怎么不管管自己的烂桃花啊。” 齐思雅却好像抓住了重点,“谁跟他说的你打牌的事啊?” “咱们那场,他也不认识几个人啊。” 周莎莎也疑惑了,“是啊,也不是他们那一圈的..” 猛不丁地,她一拍齐思雅的手臂,“邹藤啊!这个贱人在啊...绝对就是她。” 齐思雅也想到了,“还有李正羲,也是她带来的。” “李正羲不至于这么小气吧...我才赢了他几千刀。” 钟宝珍这边收了线,是一只大石斑,目测超过35英寸,船员过来很惊喜地说:“This one is really big!” 这个大家伙在船板上拼命扑腾着,齐思雅举起手机说要拍张照片,在船员卸掉鱼钩的时候把镜头平移过来,“bella,和你的战利品合张照吧。” 钟宝珍有一瞬间的错愕,她顺从着举起这只鱼,抿着嘴唇,羞涩地一笑,照片里的她,生动而鲜艳的色彩。 周莎莎扣着甲片,有些无聊地说:“什么时候才能到公海啊..” “Ryan还没下来呢,”齐思雅莞尔一笑,眼睛亮亮的,“他昨晚可能睡得太晚了。” “这你也知道,”周莎莎这句话倒没有调笑的意味,她语气难得有些认真,“我刚才问John了,那个冒充汤彦钧的人被收拾的特别惨,灌醉了之后,用绳子绑着他绕海走了一圈,最后昏迷送医院去了。” 正在翻聊天记录的钟宝珍也停下来,听周莎莎继续说:“你说,Ryan脾气那么好..但这一次,也有点太狠了吧..” 齐思雅也叹口气,“早上来的时候他脸色就不好,坐电梯上了顶层就没再下来。” 所以那个在顶层弹钢琴的人就是Ryan吗?钟宝珍试探着说:“我刚刚好像听到顶层有人在弹琴。” 周莎莎闻言侧目,“你去顶层了?” “嗯...”听她的语气,钟宝珍只好撒了谎,“我去上面看了一眼就下来了..” 齐思雅盯了她两秒,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去了也没事的,彦钧对女生很好,他不跟女生发脾气的。” 周莎莎兀地一笑,“不然能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吗?” “电影学院的Emily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呢,你知道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手滑,就把那种东西发到大群...” “她啊,她俩不是没在一起...” 周莎莎哼笑一声,“谁知道呢...不删干净不就是代表还有可能吗...” 钟宝珍移开了目光,她想起来了,翻遍了备忘录也没找到的那个人,并不是她忘记记录,而是故意为之。 她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和记录,因为那明知是假的甜蜜足以让她动摇,所以在预知沉沦的前奏里,要及时止损。 太心动是错误,她不应该在爱情里得到救赎。 第七章巧克力香草味 液压的亲水平台被完全打开,麦家俊骑了两圈的水上摩托回来,拿起水枪朝船上一通乱呲,一旁穿着比基尼的女伴都被他激得躲开了,躺椅上晒日光浴的李正羲也被波及到,一气之下加入了这场混战。 “你小子...给我过来..”李正羲拿起身边冲脚的高压喷头喷射过去,成功把麦家俊全身浇透。 他还没笑几声,身上的美黑油混着水滴下来,也让他自己一个脚滑,半跪在甲板上。 汤彦钧从左舷跳板缓步走下来,瞧见他俩的窝囊样,俯身笑了,“yi ta wu du(一塌糊涂)。” 麦家俊听到了,撩开额前的湿发,也用上海话回:“侬总算下来啦,我无聊得来伐得了。” 汤彦钧朝吧台要了杯玛格丽特,转身给李正羲扔了个毛巾。 李正羲接过,擦干净身上的水渍,问他,“心情好点了?” “Just fine...”汤彦钧尝了口酒,和上海话相比,他的普通话就差多了,“昨晚你又回来了?” 说起这个,麦家俊也很好奇,“你不和John说去打牌了吗...我们喝完酒你又来了吗?” “过来带人吹风醒醒酒...” “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汤彦钧觑他一眼,黑色克罗心耳钉在阳光下一闪,轻声地笑了。 听到这声笑,麦家俊更是状况外,他身边的女孩倒是机灵,适时地接话:“诶呀,这下Sophia姐姐要伤心了。” 几声电子报铃声,船长的广播响了,通知全体成员,游艇已经到了公海。 周莎莎终于兴奋起来,“怎么才到啊,我都要急死了。” 齐思雅大概能想到她心里想什么,有些无奈地说:“你俩不是刚和好,干嘛还要去?” “谁说我和他和好了,”她看一眼钟宝珍,发现了她的走神,“走啊,进去吧,在外面站着干嘛。” 沙龙区内,细绒地毯延伸出一道道翻折的痕迹,钟宝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电动舷窗都升了上来,室内的灯光也特意调成玫瑰紫,流线型的吧台中心,有个貌似是主持人的女生在喊:“快点,国王下令了,3和K用嘴唇给对方喂酒。” 矮脚沙发上交颈的男女,酒杯中摇晃着暧昧的颜色,无需更多的交谈,那一缕缕情爱的游丝都在霎时间粘缠住了。 这时候的钟宝珍却没感觉到丝毫性欲,她所需要的更多是一种纯粹的,为解决生理欲望而进行的,亲吻、抚摸也必要有的放矢,这种调情对她而言,和普通的眼神接触没什么差别。 直到通往飞桥的楼梯周围的地脚灯都亮了,几道身影在地面一晃而过,齐思雅在后身啜饮柠檬水的声音停止。 “Ryan...” 他换过衣服,一件短宽的Bomber Jacket,橘色的内衬敞开,冷调光打过他锋利的下颌线,不得不说,那张脸真是精彩。 肯定的是,不止她一个人的目光顿在那里,就像是一场角力游戏,绳子的两端从不势均力敌,她们只需要那不经意的略过,如同读过布示的通知板。为那最为普通的一眼,屏气凝神,照单全收。 这值得吗?钟宝珍注定无从得知。 她在吧台饮过一杯帕拉多克斯,苦艾酒那种的草木的苦味被压在舌底,混着酸涩的柠檬,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周莎莎今天手气不算好,玩了两圈就输光了本钱,她打算去台球厅找John,穿过餐厅经过船首的娱乐室,发现里面正在玩桌游,齐思雅和钟宝珍都在。 她把齐思雅叫出来,拧一把她被酒精泡红的柔软面颊,“怎么喝这么多?” 因为喝了酒,齐思雅的音调也高了,“我没怎么喝..都是bella帮我喝..”说着她嗡嗡地笑起来,“她酒量真好...” “我要去找John,你去不去?”她补充道,“Ryan也在..” “你又要去赌场?”齐思雅说了句实话,“他们玩的都是不封顶的,你别去了...” “不去,”周莎莎抓着她纤长的手指,垂下头,“我都输光了...John他们现在在打台球呢。” “那bella呢?”突然一阵耳鸣,齐思雅不舒服地半靠在漆光墙壁上,“我们这轮还没结束呢...我不能留她一个人..” “她需要吗...我看她挺自得其乐的...”周莎莎示意她往里看,一个穿着白色oversize卫衣的男生用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叼着的烟,然后就这么递给了钟宝珍,算是间接接吻,钟宝珍那种神情,说是受用吧,不如说是一种纯粹的游离。 周莎莎看她拿烟的手势,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从她体内消失,使她变得轻盈。她的那种笑,从来没那么迷人过。 “那不是邹藤前男友吗?跑这来献殷勤了...”周莎莎掂量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跟齐思雅说:“走吧,这不需要你了...” 上层甲板的雪茄室被改成了台球厅,麦家俊从雪茄展示柜里拿出一只古巴的科伊巴,一屁股坐在高背沙发上,剪掉雪茄帽,熟练地预热,“Ryan,你又不抽烟,还专门收集这个干什么。” 汤彦钧敞开肩,背对着靠在台球桌上,很潇洒的笑,“The aroma is charming…” 汤彦钧喜欢收藏,不止雪茄,还有球鞋、球星卡、手办,这个展示柜是他从一个拍卖会上拍到的,维多利亚时期的物件。 邹藤也在一旁替John挑选,这时也转身问:“汤少,哪一款味道最好啊?” 汤彦钧擦着杆头,用杆随意地往前一指,“三架二层,C209,Davidoff Millennium Blend。” 他俯下身,调整了下握杆的姿势,果断地一击,球应声入袋,一个完美的“Clean Shot”。 一杆进球,他问李正羲,“Sophia呢,她怎么没来?” 李正羲声音顿了下,“我俩,断干净了。” 邹藤倚在沙发扶手上,弯着腰替John预热雪茄,初入口那轻微的辛辣很快被浓郁的香草奶油香气冲淡了,如果没有周莎莎的到来,他可能还能继续品味下去。 周莎莎以为自己会给邹藤一巴掌,最起码也能潇洒地夺门而出,但结果是她颤抖着握着齐思雅的手,看着邹藤把玩着手里的长柄打火机,全身都被冻住了。 这一室的热闹里,齐思雅感觉到她手心越来越冰冷的温度,她微醺的头颅似乎也清醒了点。 终于,周莎莎撒开手,麻木地挪到John身边,巧克力和木质的浓香中,她的声音比这阵烟雾还要淡,“庞俊,我们分手吧。” John左手握着烟,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邹藤在一旁听笑了,“可别是因为我,我只是帮他点个烟。” “当然不是因为你...”周莎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些笑意的,“你和你的前男友还真是一路货色。” “什么?”这回轮到邹藤笑不出来了。 周莎莎讽刺地剜了她一眼,“都那么喜欢服务别人,给别人点烟呢。” 第八章盐柠檬味 齐思雅不可置信地看向周莎莎,然后飞速瞥一眼汤彦钧所在的方向,发现他只是拧开一瓶矿泉水,漠然地喝了几口,而他旁边的李正羲则是一脸看好戏的姿态。 邹藤还想说什么,被John制止了。 这个动作,周莎莎当然看到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齐思雅瞪了John一眼,小步追了上去。 “莎莎...”贴身的鱼尾裙让她的步伐格外别扭,她抓着周莎莎的衣摆,试图让她停下。 没想到她真的停下来,哭噎着,脸都憋红了,“别扯了...这个我还要出手的...” “我...”齐思雅顿口无言,她只能把着她的肩膀,“你怎么能就这么分手啊!你这不是便宜了邹藤了么?” “邹藤...我们之间是一个邹藤吗?”她的问句满满都是自嘲,“你看他...甚至都不出来追我。” “我还怎么骗自己...”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齐思雅拍拍她,“你们之间那么多年感情,哪能这么容易断?” 周莎莎嗫嚅着,像是说梦话,“感情?最不值钱的就是感情...他能请我吃omakase,五星级酒店包着月住...” “可你知道吗,思雅,信用卡账单我一个都还不起...我的面霜都要见底了,这还是我上个黑五买的...” “考完期中就是黑五了,啊...今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 钟宝珍现在玩桌游的这一圈的家庭条件都不算金字塔顶的,大家手头的状况相差不多,有人在问:“戴森的吹风机值不值得买啊,我都看中好久了。” “前几天二手群有人打包出,你没看到吗?” 身旁的William给她递过一支烟,她轻飘飘地接过,也没注意到这是从他嘴边点燃的。 “你要买什么吗,bella?”William问她。 钟宝珍想买的东西很多,但都不方便开口,她随便说了一个,“我可能要买个面霜,不知道有没有折扣。” “Northstrom最近就有折扣呢,科颜氏保湿面霜税前89刀两瓶。” 她手指夹着一口烟,半饮下一杯威士忌,湿润的眼睛上睫毛扑闪着,像是呼吸的蝶翼,William有些着迷地看着她。 他喜欢她身上那种神秘感,但他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你和周莎莎熟吗?” 这话很突兀,但钟宝珍还是答了,“她是我舍友...但我们不是一个学校的。” “那庞俊呢,就是John...”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熟...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旁边一个留着美式前刺的兄弟过来打哈哈,“他啊,算是被John撬了个墙角吧...他那个前女友吃过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结果把他们整的怪尴尬的。” “都过去了...”他很大度,但旁边的人很替他不忿,“幸亏你把她甩了,邹藤纯粹他妈捧高踩低的玩意,现在搭上了汤彦钧,连John都看不上了。” 跟着的那句调笑,口吻也不大好听,“她倒是想,汤彦钧能看得上她?华彩的千金,香港太平山连栋别墅的家底,人家都没上位呢。” “睡一觉也行啊,那个Emliy不就因为一次一支Richard Mille才这么念念不忘吗?” “我看她可不只是因为这个...”那人故意压低了嗓,“我听说他的本钱可挺足...” 钟宝珍没忍住笑了一声,William也赶紧打岔,“瞎说什么呢,我操,跟你看到过似的。” “汤彦钧...”她砸吧着这三个字,像是全不知情地问:“他是谁啊?” 这回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如同看一个外星人一样,那个美式前刺爆了句英文:“Are u kidding?” 大家的话题再度活跃起来,她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形象,比那张脸更精彩的家世——祖父辈移民的ABC,航业起家的中式家族,到他这一辈,不仅在航运业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还和政界、商界和教育界有着广泛的联系。据说他现在Stanford的推荐信就是教育部长亲自写的。 人果然是爱好八卦的,都不需要话头,恋爱史是更好的谈资,钟宝珍听着,想趁早为这场见色起意画下句点。 “他好像没公开谈过女朋友。” “date but no relationship...老美的恋爱观真是够糟心的...” “那怎么了?确定关系前多谈几个也没坏处啊...” 钟宝珍把烟按灭,拿出手机回消息,那个波兰的男生给她发了点好东西,她意兴阑珊地看完。在期中考试结束前她可能没时间尝到了,要不就今天? 她透过舷窗望向外面,太干净的蓝天,连一点忧郁的色彩都吝啬。 涨潮之前,近海处的接应艇就过来了,船员在夹道列次道别,那甜美的微笑里,都有金钱的味道。 William主动替她拿了手袋,钟宝珍想拒绝却又不好意思拂了他的面子,在岸边的换鞋点,她打算跟他当面说清楚。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带着LV浅色老花帽子的女生气冲冲走到William面前,后天加工的混血脸,不是自然,是更张扬的漂亮。 她的气势足得让钟宝珍怀疑,她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做了第三者。 “陈森玮,你还真在啊,你怎么上船的啊,谁邀请你来的?” 一连几个问句,让William的脸有点挂不住,他也叫回她的本名,“邹藤,你又想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啊,关心一下前男友,不行吗?”邹藤也有点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了,她交叉着双臂,嗓门小了一半,“你不说你以后绝不和我出现在一个场合吗...” “Ryan的聚会,我来不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我还以为你没那个胆子呢。” 看到不远处的钟宝珍,William举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吵...都分手了,我求放过好吗?” 邹藤脚下的流苏高跟鞋也停止晃动,William拿包的那只手举起来,“Bella...” 随着这一声,邹藤也转过身,她先是一点迷茫,接着又阴阳怪气起来,“新女朋友?” 她看一眼这个包,笑了,“不是你买的吧...还是你生活条件改善了,接代打挣到钱了?” “这他妈是别人的东西,”William深吸一口气,“OK,我不想和你吵架。” 钟宝珍走过来,一张出乎她意料的脸,她没忍住说,“你换风格了?...改气质型了?” William不再搭理她,把包递给钟宝珍,温和地一笑,“你先走吧,我这还有点事。” “等等...” 钟宝珍侧着走过,这个角度,她的眼角锐利的线条异常明显,面容上厌倦的色彩,她的无视逼得邹藤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停了下来,看着邹藤。 路过的人不住地往这投来一眼,这其中就有刚刚换好鞋的周莎莎。 周莎莎脸色一变,邹藤这个瑕疵必报的个性多半是在刁难钟宝珍,她刚要上前,却听见邹藤问:“这是你的包吗?” “你这个Capucines哪里买的啊,为什么白贝母扣变成牛奶白了呀?” 她看不见钟宝珍的神情,但心却像被攥紧了一样,虽然是她惹起的争端,但她并不想在邹藤面前被揭穿。 只要模棱两可就好,反正她又不认识邹藤。 可她又害怕,钟宝珍真的说出她的名字,毕竟,这本来也是无妄之灾。 “我租的。”周莎莎甚至能感觉到钟宝珍语气里的一丝笑意,“50刀一天,需要给你看账单吗?” “松开...”她的声音不大,邹藤却很听话地松开了手。 “别把我牵扯到你们的游戏里。” 第九章西瓜味 当天回城,周莎莎就删除了John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空白的聊天记录使她痛哭流涕,当晚一个人喝下两瓶红酒,十几度的酒喝不醉人,但那点花果甜香却因为泪水而大打折扣。 期间她多次点开和钟宝珍对话框,像是期末查成绩一样,忧心忡忡又提心吊胆。钟宝珍当时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丝笑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 她的疑问从最开始的“她是真的生气了吗?”到“我借给她包也是好意,她凭什么跟我生气?”到最后她迷糊地发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钟宝珍正在帮Paul和面,虽然她只是拿着筛子做做样子。今天date的波兰男孩Paul,20岁,是个鼓手,现在和一个吉他手组了个duo。他很健谈,脸颊上的雀斑更点缀他的可爱。 她们正对着电视投屏上的指环王做饭,当Paul知道她从未看过指环王时,他夸张地发了无数惊叹号,并且约定见面时一定要给她放这部电影。 冗长的电影,不过很适合当做背景音,Paul搅着锅里的扁豆,跟她说:“你竟然没看过指环王和星球大战,我对这两样东西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 手机振动了一下,钟宝珍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最新的微信消息,来自周莎莎——“你今天为什么不回来?” 发觉她并没有搭话,Paul搅拌的速度慢了下来,“不过我真的很惊讶你也喜欢前卫摇滚,我给他们听TesseracT,他们的反应都不积极..” 钟宝珍从脑海里搜罗着他发过的歌曲,随口捡了一个说,“24 light-years很好听...” “那是Vola的歌曲,不是TesseracT!”Paul的语调像是撒娇,“你究竟听没听啊...” 那孩子似的撅起的嘴唇,钟宝珍很难不去在意,“我听了啊...” 但她其实不擅长这种情侣间的对话,她只是有点抱歉,他想跟她谈电影,谈音乐,她却只惦记他下面的那几两货色。 “你不能这么揉...”Paul放下勺子,从身后拥住她。 Paul的手掌完全包住她,指头上部关节的茧子贴着她轻微摩擦着,让钟宝珍的大脑有一瞬的宕机。 “你需要这么用力,”他向她演示着,离得太近,她甚至能闻到他下巴残留的剃须水的味道。 “你的手好小啊!”Paul笑着抓紧了她的手,怀里那柔软的身躯让他不自觉散发出更多温柔,他轻轻接近,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接吻。 钟宝珍却默默避开了,“你的豆子要糊了。” Paul有些失望,但他并不灰心,这毕竟只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饺子很快下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面团香气,他从冰箱里拿出酸奶油,用小指挑起一口,喂给钟宝珍。 “好酸...”钟宝珍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味道,酸且浓厚的奶油味,让人的舌头发干。 那晚的波兰饺子她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Paul却很高兴地都吃完了。 晚餐很快结束了,但Paul却迟迟不肯开始正题,他用抚摸一块易碎物的力道带过她的发丝。 “下次...”他顿了下,腼腆地笑,“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 他给钟宝珍叫了出租车,从冰箱里拿出几个纸袋,巧克力的芬香飘出来,“我自己做的P?czki,你尝尝。” 钟宝珍第一次,不用整理不用洗漱,从一个date对象家里这么早地出来。 她先打开Rendez看了一眼,发现Paul的情感倾向那里填的竟然是——Short term,open to long 钟宝珍有些懊恼地垂下头,像是新手无意弹奏出无法复刻的和弦,这是一段不应该属于她的美丽错误。 在出租车后座椅上,她都还没回过神,直到司机问她:“你要去哪里?” Rendez的首页,意大利男生发了动态,tag圈了一个健身房。钟宝珍没有再犹豫,将地址告诉司机。 钟宝珍在健身房对面的咖啡厅坐下,露天的座椅,舒适的晚风,她把卫衣脱下来,系在脖后,露出里面alo的瑜伽服,长腿交迭着,喝一杯澳白。 Leo锻炼完,跑出来的时候头毛都还湿着,看到她的装扮爽朗地笑了,“你应该上去和我一起锻炼。” 钟宝珍从上学期开始健身,在学校免费的健身房上了好几节组课,不过这学期她选修了瑜伽课,她喜欢对着学校的钟楼冥想的时刻,草地,飞盘,还有加州四季温暖的阳光。 Leo点了杯芒果冰沙,她们开始闲聊,时不时调情一句,离开时她的咖啡全部喝完了,而他的冰沙甚至都还没喝上几口。 酒店内,Leo向她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还有柔软而有弹性的胸肌,钟宝珍很捧场地说,“好软啊,你不会比我还要大吧...” Leo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胸前放,“你摸摸看...” 像是果冻一样,却有肌肉的扎实感,钟宝珍爱不释手,Leo趁机亲在她的脸颊,“你喜欢吗?” “嗯...”钟宝珍就像是得到奖励的,贪而不厌的孩子朝他伸出手,“抱我...” 他粗糙的虎口卡在她的腰间,随意颠一颠她,钟宝珍把脸贴近他,Leo打开无线蓝牙音箱,小提琴明亮的音色,是那首经典的《一步之遥》(Por una Cabeza)。 在舞曲的节奏中,她们随着节奏摇摆,晃动着,皮肤贴着皮肤,用探戈的步伐。 一阵天旋地转,钟宝珍被他放倒在床上,他高挺的鼻尖一路下滑,直到达到那传说中的应许之地,潮湿而热情,那张英俊的面庞也水涔涔,“why you so cute...bella...” Leo吮吸着她的乳房,从床头拿出润滑液,摊到两人的身上,滑腻而有草莓的甜香。 钟宝珍动听地呻吟着,用指甲在他的肚脐画圈圈,一丛茂密的体毛下,有个东西探出头,她用沾满润滑液的指缝蹭过去,Leo低声地叫,“bella,more...do that again...” “no more...”钟宝珍故意撒开手,看着他欲求不满的样子,得逞地笑了,“kiss my pussy...” 69的姿势,她们交叉着,Leo的舌头有节奏地吸吮着,用吞掉生蚝的力度,把粉嘟嘟的花瓣都吸得通红。 “啊...啊...”钟宝珍受不住地吐出嘴里的家伙,用大腿内侧夹紧了他。 一阵颤抖,水光喷溅,Leo抓着她的手腕,从后面进入了她。 插入的时候那凸起的颗粒摩擦着甬道,滚烫的,麻酥酥的,她情不自禁地跟着Leo叫,“god...my god...” 一室的热潮中,放在桌面的手机冰冷地震动着。 齐思雅的来电响了十几秒,以及Rendez的系统提示音——“有人查看了你的消息。” 第十章蓝莓味 耳机里还在放“难道我未够好,未懂得热吻。足够令你怜悯,勾不起你的兴奋。不担心,自尊心这么受损。只担心,我将我看穿。我怕我,以后太习惯了失恋.....” 周莎莎循环着这首歌,仿佛世界同她一起失恋,手机也自动调整为个人模式。 她似乎清醒点,又似乎没有。直到剧烈的拍门声将她惊醒。 是抢劫吗?周莎莎慌张地连手里的高脚杯脱手也不自觉,红酒撒到地毯上,她赶忙抽出纸巾抹两把,透过猫眼看一眼,竟然是齐思雅。 她疑惑地打开门,齐思雅很急切地扑上来,“莎莎,你没事吧?” 齐思雅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皱着鼻子瞧她,袖子上一块印湿的红,她惊叫一声,“你怎么流血了?” “啊?...”周莎莎迷蒙地半睁开眼,“你在说什么啊?” 她举起袖子,闻了一下,“这是红酒不是血...” “我给你还有bella打电话,根本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你们俩怎么了啊...”齐思雅环视一圈,突然问:“bella没和你回来吗?” 那个尴尬的场面实在是羞于启齿,周莎莎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说,“她可能...生气了吧...嗯...不知道...” “欸...”她用了点劲,不开心地推了她一下,“你干嘛总是提她啊...” “你现在..跟她比跟我好哦...”周莎莎醉醺醺地戳着她,“她那种人....” 她扯着嘴笑了下,有些讥讽的味道,“看着好像很乖很天真的,实际上她谁也看不起...” 暂时休息的时刻,Leo吻着钟宝珍的发顶,把她圈在怀里,“你要不要也放首歌?” 欲望如同蝉联的水珠,偶然地迸发,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场大雨,而性爱是暂时躲避的屋檐。 安全,该怎么知晓?只有被占用精神,战胜爱情的肉欲,吞没自我。 所以她痛恨清醒时刻,仿佛灵魂抽离,看到本我可悲的姿态,这一切是她真的想要的吗? 钟宝珍在音乐软件里搜出这首歌,完全破坏情欲的脉络。 “All that I need is to find you.Grey swarms of ash blocking my view.Sounds from your last celebration,Sparkling and naive conversation.”(我所需要的一切就是找到你,灰烬如云遮挡了我的视线。来自你最后一次庆祝的声音,那闪烁而天真的对话。) 空灵的仿佛宇宙的回声,又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人类,世界都是这样的渺小。 Leo很安静地听,到结尾才问:“这是什么歌?” “24 light-years...”钟宝珍从他的怀里起身,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心理上的。 “我先走了...” “现在吗?”被子滑落,露出半身健实肌肉,Leo声音困惑,“是我没让你舒服吗?” “不是,我明早还有早课。” Leo也不再挽留,“那我们下次,还可以一起去健身房约会?” “嗯...”钟宝珍坐在床边,肩膀挡着她的半张脸,月光皎洁,那一抹纤细的曲线,脆弱到圣洁的美丽。 她的笑意模糊,仿佛只是一种过时的天真,“Good night,Leo。” 钟宝珍叫了一辆Uber,系好安全带,在车后座开始回消息。 齐思雅的三通电话有点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在微信中回复——“怎么了,sia?” 正好瞧见周莎莎的微信状态,听歌“习惯失恋”中。 她也不想回复什么,打开Rendez,找到置顶的备忘录。 全部已读。 她所有的一夜情对象的照片,关于事后的文字随笔,频率太快,人数乏多,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她对于性爱的病态需求。 竟全部已读。 钟宝珍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而四肢逐渐发冷,她异样的举措惹得司机发问,“你还好吗,小姐?” 而她完全崩溃了,全身都在颤抖,她向前倾,做出要呕吐的动作。 司机只好给她停在路边,可她大腿发软,连起来都做不到。钟宝珍把头靠在前面的椅背上,缓解着剧烈的心跳,不停地深呼吸。 好一会儿,她的大脑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app上的非人工助手会显示已读的功能? 有没有可能是她看错了? 钟宝珍终于战栗着吐出一口气,她僵硬的手指再次打开那个对话框,依旧是一连串的已读。 她慌乱地差点拨到语音键,那种眩晕的感觉让她不得不闭上眼,她捂住脸,冰冷的手指让她有种悲伤的触觉。 前排的司机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只能摆摆手,“I’m ok...” 车辆继续行驶,钟宝珍借着车窗的通风稍微好受了一些,她先是想自己都发过什么消息,除了自己的性爱名录,还有一些临时复制粘贴的东西,她应该没有泄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和信息。 不对,她在Rendez的个人简介,那上面的名字和学校都是真的,甚至还有自己的照片。 但她转念一想,可所有的文字都是中文啊,她没有匹配任何的亚洲对象,所以除非那个人闲到无可救药才会一个个翻译一遍。 而且这个人到现在才看到,是否代表着他并不常用这个软件。 钟宝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那种窒息感似乎也暂时停止了。被一个陌生的异国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并不会对她产生多大影响。 她下车时多给了司机一点小费,在公寓楼下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上去。 没想到竟然是齐思雅开的门,她囫囵着问好,就直接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沙发上,周莎莎看了眼电子时钟,接近凌晨的时刻,十月的第一天即将过去。 周爸爸几小时前给她发消息,说家里的厂子开不了工,不仅这学期的学费交不上,而且生活费也没办法给,问她能不能回来读书。 而就在十几个小时前,她还是有钱有男友,令人羡慕的幸福的女生,可现在,什么都毁了。 齐思雅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觉得John和周莎莎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断了,和前几次一样,漫长的拉锯战后又和好。 可对于钟宝珍,她却有点拿不定主意,周莎莎只说钟宝珍因为一点事跟她生气了。 虽然也不知道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周莎莎和钟宝珍之间,她肯定要站在周莎莎这一边。 齐思雅打开ins,打算把story里@钟宝珍的那一条删除,删除前,她惊讶地发现汤彦钧竟然翻看且点赞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点赞,她犹豫了几秒,又看了一遍这个视频。 视频里她并未出镜,主角是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最后镜头移到钟宝珍身上,她笑着躲开迸溅的水珠,然后就结束了。 齐思雅纠结着,看着沙发上抽泣的周莎莎,想了想,还是删除了。 第十一章苹果味 仰躺在床上,钟宝珍点开这个叫Rv的首页,完全机器人似的模板,头像与Rendez的图片一致,简介上也只有最初始的一句话——Rendez,每一次邂逅都是命中注定。 没有照片,没有任何的资料,只有一条动态“庆祝Rendez人数突破一千万”,还是在一年前。 怎么都不像真人,会是bug吗? 钟宝珍辗转反侧,她跟自己说——“没什么啊,大不了就被人知道啊,这个时代还要因为这种原因被挂上耻辱柱吗?” “男人的多情就是勋章,就值得被推崇,而女人一旦这样就只有下贱吗?” “那些人要是知道我享受了多少帅哥,说不定也会羡慕我。” 她打开和Rv的聊天框,从下往上翻,光是上个月,就已经有34张照片,而其中大部分,她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她想起自己最开始记录的目的,是因为不能和任何人说起的隐秘,也是为了一点不值得炫耀的开心。 钟宝珍从不认为这是她人生的脱轨。从懵懂记事起,她就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探索的欲望,不知道是哪一次,手指碰到阴蒂,触电般的快感朝她袭来,不需要玩伴,不需要痛苦付出就能获得的奖励,只需要一个手指,一点摩擦,她就能获得最原始的也是最强烈的快乐。 她的母亲吴老师最先发现了她的癖好,从此后一直控制着她,在洗澡的时候也要盯着她,不允许触碰那个地方,“那个位置你现在不能现在碰。” “你才多大,就开始手淫,你知不知道那是以后你结婚才用的。” 钟宝珍不知道什么叫手淫,但她大概能懂淫的含义,电视剧里那些烫着卷发,说话细里细气的女人会被她的奶奶指着鼻子骂:“这个淫妇!”。而她只需要把手伸到自己的下面,就可以获得同样的称号。 但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身体要等待别人,为什么如此简单的快乐却要被控制。 书里说在一个女生的成长中,她必须要懂得自爱,警惕外界的陷阱,知道怎么样保护自己;她可以通过教科书知道阴蒂、阴道的名称,可无法知道它除了作为生殖外的其他作用。 钟宝珍逐渐发觉,即使面对着自己,也要小心自己的情欲,隐藏自己的欲望。 她在初中交到第一个男朋友,有点痞帅的好好学生,她们出去约会,在影院里牵手,分享一桶爆米花,之后在回家的途中,梧桐树叶交叉的阴影下,她以为那会是自己第一个吻。 可比起贴近的面庞,他下体的热度更盛,他说,“我现在好硬啊...你摸一下...”,完全不掩饰自己对于性的渴望。 可能就是从那时,钟宝珍开始觉得厌倦。 手心的湿汗,碰触到的指尖香甜的余味,昏黄路灯下的亲吻,也都是陷阱,却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所有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滑向欲望的深渊。 于是在下一次的约会中,她把他叫到大学城旁边的一个小旅馆,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的钟点房,她对他说:“我先去洗澡。” 她换上一件小吊带,用上自己最喜欢的沐浴露,而那个男生局促地连头都抬不起来,她让他去洗澡,可能不到两分钟,他就出来了。 钟宝珍正在研究床头的避孕套,她拆开一包,问他:“你下面洗干净了吗?” 充满性暗示的一句话被她说的如此公事公办,那个男生愣愣地听着她的指挥,让他过来就过来,把浴巾拿掉就拿掉。 钟宝珍很惊讶地发现他的下面已经抬起头了,通红的一根,她有些嫌弃,毕竟没有真正地看过实物,她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这么丑?” “我洗干净了!”那个男生被激怒了,把她推倒,开始不管不顾地亲她。 钟宝珍的感觉就和被小狗舔脸一样,她伸出胳膊挡开他的脸,“你根本就不懂...” 她让他躺下来,学着她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视频一样,试探地挪动胳膊,没几下,这个可悲的处男就缴了械。 手上那种蛋清质地的精液让钟宝珍稍微有了点感觉,她把它抹到床上,对他说:“现在轮到你让我舒服了..” 那个男生有点不情愿地下床,看她躺在床上张开腿,朝她仰起头,“我要怎么做?” 同样的话,朴智美也在问。 她在早课前找到钟宝珍,抱怨上个月的信用卡账单,“超额了啊...完全就是天文数字,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买呢。”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朴智美问,“你昨天通宵了?” “嗯...”钟宝珍实话实说,“我失眠睡不着。” “游艇上好玩吗?” “就那样,我不喜欢。”钟宝珍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还是更喜欢陆地。” 那种漂浮不定,被异化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在进教室之前,朴智美特意提醒她,“这周二法学院的讲座别忘了来。” 下课,钟宝珍拿上平板准备回去补觉,结果日料店老板娘却让她过来顶班。 上班的时间,店里却空无一人。她走到换衣间,遇到了刚出门摘了帽子的北川拓。 “Judy疯了...”他用他的日式英语说:“她怀疑店里面有人偷钱,可是警察都说这是抢劫!” “抢劫?”钟宝珍很诧异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六晚上,有人把后厨窗户砸了,然后抢了收银台所有的钱。”北川拓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怀疑自己的员工?” 他挑染的紫毛已经褪色了,只剩下几缕黄色,有几分流里流气,“Judy的脾气非常坏,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在他眼里,虽然有大和抚子这样的模版,可他也不介意女生一点点小脾气,但像Judy这样总是大喊大叫的性格,他实在无法想象,会有什么样的人能忍受得了。 钟宝珍在前台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Judy,她的英语能听出是后学的,句式熟练发音却蹩脚,“我今天就需要安装!是的,就现在!” 她示意钟宝珍等下,对那头接着说:“我不管,无论什么玻璃,最好是防弹的。” 挂了电话,她却立马像被抽了筋一样,一下子就瘫坐在椅子上,也不管什么禁不禁烟,点一支烟就抽起来。 还没等钟宝珍问,她就开口了,“人家都说,到了美国,中国人不仅不帮中国人,而且就坑中国人...” “还真对,个铲铲的,老子不信这个邪,雇了个中国大厨,还雇了个中国的服务生。好了嘛,个大叔和小妹妹恋爱咯,到我这里耍起朋友了,还要我帮着瞒国内的老婆,我没同意就要报复我。” “我咋子做,我咋子做都是错。”Judy把烟掐了,问她,“宝珍,你说说,我这是倒了什么霉?” 钟宝珍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过去安慰,“没事的朱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Judy抬起充满血丝的眼,既是欣慰又是逞强地笑起来,“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你看你长得多乖,我有时候就想,要是我当时留在国内,说不定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了。” “读书又好,又懂事贴心,这都是命哦...”她叹息道,“当时听我老汉的就好了,爱情就那么回事,还是得有个孩子才好。” 她站起来,像一个长辈一样拍着钟宝珍的背,劝诫她,“别信男人的话,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他们最会骗女人了。” 第十二章酸奶味 日料店因此关了一周,钟宝珍甚至在小红书上看到了帖子,“downtown那家日料店怎么关门了啊。” 底下都是带着哭脸的评论——“心碎”“怎么突然关了啊”“上次刚吃完第二天就发生枪击案,这次不会也是吧” 钟宝珍回复了其中一条——“下周就能正常开业了” 群里也有人发“学校南门发生枪击了”,钟宝珍打开邮箱,果然也收到了学校的提醒邮件,但那也不能阻挡她去法学院蹭饭的决心。 朴智美发消息说在贡茶附近等她。出门的时候,她看见了刚起床的周莎莎,她们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仿佛那时突然的熟络只是意外,像这样的漠视才是她们的常态。 傍晚的夕阳照在西蒙厅前的大草坪,勃拉姆斯的降E大调第2号奏鸣曲,单簧管的声音与钢琴都不是来自于录制,而是现场的乐队演奏。 人群,稀稀落落地聚成小堆,悠闲地交谈着。木质餐桌上铺上了洁白的餐布,边缘用红色的丝带点缀着,西洋大滨菊一丛一丛地摆放着,银色餐具和水晶酒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朴智美夹起一口罗勒青酱意面放进盘里,“不错,比上次商学院的贝果沙拉好多了。” 钟宝珍点头,扎起一块奶酪,卷着帕尔玛火腿一起咀嚼。 这场聚会确实来了不少名流,有几个上过电视的熟面孔,还有一个退休的联邦法官,他的肖像现在还挂在杰出校友栏上。 衣香鬓影中,钟宝珍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深色单排扣西装的William插着兜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看到了她之后,便径直走了过来。 “Bella...”他的语气里有惊喜,也有一丝淡淡的尴尬,“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钟宝珍这才想起来,William好像跟自己说过他是法学院的。 这不算是一次正式的聚会,有为了讲座而刻意赶来的外院学生,也有她们这种单纯过来蹭饭的,看他的打扮,应该是有正式的活动。 她们闭口不谈上周末发生的事,打过招呼后,William邀请钟宝珍参加等会的After party。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钟宝珍并不想再纠缠,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就不去了。” “一起来呗,你朋友也是中国人吗?” “她不是。” William并不放弃,“那也没事,Midterm前放纵一下嘛...” 开场致辞快开始了,齐思雅还在寻找着William,给他发消息也不回,她心里不禁想问,究竟是谁要谁帮忙啊。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看到了William在和一个女生说话,一身收腰的珍珠白西装,同色西装裤下却穿着红色All star的运动鞋,看得出来她实际上个子不算高,但比例很好。 她也没多想就走了过去,一个侧脸的距离,齐思雅认出了她,“Bella,你也在啊。” 没有停顿地,她带着点气愤地质问William,“拜托,是你邀请我当女伴,现在又把我撂一边啊。” “Sorry,sia姐,我的错。”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很好,William笑嘻嘻地说:“QueenS,我向你赔罪。” “得了吧你,你导师等会要演讲,你还在这嬉皮笑脸。”齐思雅隐约察觉出这两人的异样,说了几句话就想要离开。 道别后,齐思雅问William,“你和bella怎么了?” William给她大概讲了下那天下船发生的事,当齐思雅听到一个LV包的时候,她先是想笑,“邹藤真当自己有火眼金睛啊,现在哪有假包能做到一眼假?” “她说她是LV的Vic...”William 长叹一口气,“就算真是假的,又何苦当众揭人家短?” 齐思雅又问:“究竟什么包啊,LV家哪里有那么高门槛?一只经典款也才刚过万。”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叫capu什么的?” “Capucines?”齐思雅挽着他的手臂走上台阶,略微低下头,思索着,“这一款啊,现在也没多少人买这个啊,又重,装的又少。” 她随口说道,“我记得莎莎有一个白色的...” William紧接着一拍手,算作呼应,“她那只也是白色来着。” 霎时间,齐思雅有了个推测,该不会是周莎莎把那只A货借给了钟宝珍,她那只真货早就出手了,现在手里的就是广东一般厂货。 她联想起那天周莎莎故意瞒下的理由,这个猜测就几乎就落实了,她了解周莎莎,她不是能藏得住的人,但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让自己丢脸的事。 “你对bella有意思?”齐思雅转移了话题,故意问William,“不然邹藤也不能针对她...” 说起邹藤,William简直有苦说不出,“本来八字就没一撇的事,现在是彻底没戏了。” William塌着肩,一脸被打击的模样,“我刚邀请她,被她给拒了。” “这个妞...真难追啊。” 朴智美拿起一个小镜子补涂口红,对钟宝珍说:“等会有人约我去蹦迪,你去吗?” “谁啊?” “棒球部的,里面有个韩国人说要请我喝酒。”朴智美收起镜子,“一起去吧,首尔的男人没那么抠门。” 钟宝珍非常后悔答应了,她和一帮体味明显的白人体育生挤在后座,哪怕是suv也觉得拥挤,而副驾驶的朴智美也顾不上她,正在和新认识的男生暗送秋波。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那些体育生兴奋地都冲了出去,大喊大叫地往路边冲,朴智美穿着高跟鞋走在后面,“你闻到味道了吗?” “当然,”钟宝珍仄眉,“他们的体味好重。”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觉得车里的香薰很好闻吗?”朴智美朝她使眼色,“帕尔玛之水,他品味还可以。” 说话间,街角驶来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跑车的轰鸣声使人的精神一振,黑夜中如闪电般掠过,一个急刹,将停在门口,左侧的蝴蝶般的车翼丝滑地展开。 远远地,高挑的身影,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的条纹衬衫,如同太浅显的语句,怎么描写只一个背影,就足以让她动魄惊心。 钟宝珍的心悬在鼓点,为那不应该的熟悉而颤动。 身旁的朴智美抓着她的手,让她回过神,“bella,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手表提示着刚才的心跳异常,钟宝珍觉得夜风吹得她面颊发烫,“走吧。” 第十三章芒果味 在饮下第三杯马提尼之前,钟宝珍已经连续48小时不曾合眼,过度使用的心脏愈发奋力,在震天的音乐声中却收效甚微。 首尔男提议大家玩一个叫apt的酒桌游戏,有人说了一个数字,“32!”,手掌层层交迭,最后一个恰好是钟宝珍。 酒精炸弹一个接一个地砰砰地落下,溢满的白色泡沫流到地上,在大家的起哄声中,钟宝珍饮尽这一排。 朴智美拦了她一下,“不用全喝完啊,女生喝一个就好了…” 钟宝珍喝酒并不上头,被酒精湿润后的眼神透亮得惊人,她笑着,看朴智美擦拭着她裙角的湿渍。 桌上的手机在响,12小时前吴老师的消息她还没有回复——“国庆节,你吃什么了?”“别自己呆着,锻炼一下社交能力(微笑)” 她伸手挂断电话,回了一句——“我正在外面玩”。 末了加上一句——“我的社交能力很好”。 “我去卫生间整理一下…”她走前,甚至没忘了带上自己的包。 酒池里,灯光闪烁,五彩缤纷,放肆的手掌贴紧身躯,舞动,缠绵,热情似火。 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去寻找那件衣衫,钟宝珍在这一刻确定,自己是真的喝醉了,眼花到,在这些晃动的人影中,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还来不及再看,有人扶住她的后腰,一个嘻哈装扮的黑人,金链,脏辫,香奈儿蔚蓝喷得很浓。 一段说唱压着劲动的鼓点,钟宝珍忍不住跟着摇头,灯光伴随着鼓点变换,摩擦,亦或是传来的热度,皆藏在旋律之下。 下一首的节奏就没这么强了,但她还是听到了强烈的鼓声,像是要击碎什么似的。 离开时,钟宝珍挤开后面的身躯,在回头的一瞬间,她与Paul愤怒的双眼对视。 她不知怎么,首先想起的,是他送给她的巧克力蛋糕的味道,那一股可可豆的醇香。 不过他扔下鼓槌的力道肯定比那天晚上大得多,砸到镲上那一下,简直可以说是凶狠。 他气冲冲的样子也比那种温柔的模样看着顺眼很多,Paul抓着她的手,“我给你发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回?” “你说什么..”钟宝珍根本听不清。 Paul把她拉到洗手间旁边,那张流着汗的脸啊,额角湿透的样子,充满青春的性感。 钟宝珍先笑了,然后仰起头,盯着他绷着的脸,“你是不是化妆了啊。” “没有,”Paul生动的表情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再逗逗他,“我从来不化妆。” “好吧,是你太白了…”钟宝珍靠在墙上,许久没睡觉的原因,让她看起来很累。 看她这样,Paul那点因为吃醋而聚集的怒气也散了,仿佛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竟然问她,“那天晚上你回家了吗?” 钟宝珍皱眉,听他说,“Uber上显示你的目的地是一家健身房…我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懂…” “我的信仰不允许我…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天晚上,她痛苦地不想回忆,所有的欢乐都像泡沫,破碎在那一秒,直到此刻都在悲剧地重现。 钟宝珍看着Paul颈部挂着的圣母像,有那么一刻,她想到死,绝望地想跟人坦白,无论是谁,请用一个聆听临死之人的善意,忽略那因此而得到的所有欢愉,原谅她在生死之门的徘徊,没有人能够有勇气,完全的对自己进行客观的叙述。 只因为,日常的生活不允许一个人做有碍灵魂的傻事。 她怎么能不痛恨自己,连同着痛恨着别人的纯洁与善良,他的祈祷,他的父,是否就是他幸福的来源? 钟宝珍陡然生出那么一种冲动,她拽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厕所的一个隔间,锁上门。 Paul疑惑了,面前是钟宝珍跪在马桶上,解开了他的腰带,他的卫衣被一双冰冷的手掀开,摸索着,抓住了他的下体。 “Bella…” 他现在才想起来推拒,钟宝珍几乎是冷笑,“你自己没撸过?” 报复性地,她把他彻底搓起来,用手腕灵巧地磨着他的冠沟。 “no..bella..” 他的肉茎一点点膨胀,她的手却依旧冰冷,指甲刮着他的龟头,有技巧地动起来。 那种快感,Paul从未体验过,仿佛是玩弄,却又让他的身体无助到渴望。 他受不住地轻哼出声,“啊..啊啊..” 愉快的声音,颤动的肉体,钟宝珍的膝盖很快受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滑。 Paul伸出手提住了她的手臂,弯下身的瞬间,她们再一次对视了。 这个人上身绅士地抓着她,下身却整个勃起了,因为使力,那根东西歪歪扭扭地搭在右腹股沟上,有些丑陋的姿态。 钟宝珍看不清自己的样子,但她能想象到,自己像个无耻的荡妇跪在一个人的腰间。 身旁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尿液击在马桶壁的回音,还有嘈杂的交谈。 而可悲的,是下身那明显的湿意,摩擦的快感唤醒了她的欲望,空虚得难耐,她迷离着眼神,“插进来…插我..” Paul也急红了脸,“没有避孕套..” “我的包里..”钟宝珍反手去掏散在地上的包,很快地撕开了包装。 她把它套上,抵在自己的腿根,用湿润的贝肉摩擦着,粘稠的液体把他们的衣衫都打湿。 “god..”Paul低下头,像是在忏悔,那一片沼泽,诱惑着他不断下陷。 身后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谁在里面?” 然后是调笑,“里面搞起来了,兄弟,别等了..” Paul的手机还在震动,他看向钟宝珍,她还沉浸在欲望里,轻哼着,舌尖舔弄着他的喉结,或缓或急。 但那双眼,他想不出,为什么里面会是浓重的绝望。 他平复着喘息,像是劝着午睡的孩子,“bella,不要这样..” 感觉到他的抽离,钟宝珍也顿了下来,面前的画面仿佛失真一样,她说,“不做是吗,那就滚..” 她推开门,忽略不怀好意的口哨声,走到洗手台,开始冲水。 并不打算停留,她抽出手纸,而另一只手,避无可避地挡在了她前面。 镜子里,那件衣服原来是白色。 汤彦钧气定神闲地擦干净,然后丢到垃圾桶,期间,并不往她这看一眼。 漠视,毫不关心,她和他,仿佛并不相识。 Paul再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舞池依旧沸腾,可她逐渐冷却。 朴智美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钟宝珍没有回答。 许久,她对朴智美说,像是疑问,却又是在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就像其他人一样。” 第十四章哈密瓜味 yel u3 .c om 麦家俊刚从舞池带个妹回来,张扬又高调地开了瓶轩尼诗皇廷,镭射光,礼花爆炸,香槟泡沫漫过姣好的肉体,尖叫声此起彼伏。 “你看什么呢,Ryan?”麦家俊搂着怀里的金发妞,一屁股坐在汤彦钧旁边。 汤彦钧敞开领子,手臂搭在沙发边沿上,高挺的鼻子投下一抹阴影,看不清表情。 和旁人不同,他身边没有女人,淡漠,不好接近,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麦家俊看他刷手机,仿佛是在看谁的消息,更加好奇,没忍住凑上去, “看什么呢” “好奇什么”汤彦钧勾唇笑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抵住了他,接着起身拿起一瓶龙舌兰。 他走到栏杆旁,跟着DJ的节奏点头,左耳上的白金钻石耳钉随着晃动。 他举起酒瓶,仰头灌下,楼下的女孩和他对视,他挑着眉,手搭在栏杆上,昏暗的红光中,他嘴角的那抹笑,勾人心弦。 那个女孩上楼,却被楼上的安保拦住了,她飞扬的眼线此刻显得很强势,但她还没来得及再多表示什么,就被打断了,“That’s my girl” 她看着汤彦钧,精致的脸有一瞬间的惊艳,说实在的,她是不和亚洲人约会的,但这个男人,怎么说呢,比起那种用钱堆迭出来的奢靡,他身上那种轻飘飘的自信,实在是很少见。 他走过来,没有刺鼻的香水味,也没有越界的动作,只是伏在她耳边着,轻声地问,“What’s your name,girl?” “Isabella” 汤彦钧失笑,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情人似的耳语着,“ohbellapretty name” 将近两点,这一轮的酒也要结束,大家准备转场,朴智美转头看向身旁的钟宝珍,“bella,跟我们走吧,这么晚还回去干吗?” 钟宝珍摇头,她做了个睡觉的手势,自己叫了辆车,上车的时候,朴智美从首尔男的怀里跳出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很好,bella,不要沮丧,不要伤心。” 她衣服上木棉的香味,让她的心平静了片刻,钟宝珍回抱她,轻轻地,“谢谢你,Jamie。” 回到家站在门口,钟宝珍有点崩溃,刚刚积攒的困意被面前的混乱彻底搅灭。看更多好书就到:paowen wu2.co m 随手乱扔的沙发靠垫,被垃圾堆满的台面,还有染上一滩污渍的白色地毯。因为房子隔音不算好,她还能听见从周莎莎屋子里传来的音乐声。 钟宝珍连鞋都不想脱,直接敲响了周莎莎的门。 她的力道不轻,周莎莎开门的速度也很快,她面色不虞地问,“大晚上你敲我门干嘛?” “客厅是怎么回事?” 周莎莎种过的睫毛在素颜的情况下看着有些夸张,她垂着眼,听得出来她也不是很有底气,“我今天还没出门大不了明天我全扔了呗。” “那地毯呢?”钟宝珍被她的音响吵得很烦,声音不得不提高,“为什么有那么一大块污渍?” “啊那是我弄得”周莎莎抬眸,那种高人一等的语气让人很反感,“怎么了?我又没让麻烦你。” 钟宝珍也没让,“公共区域属于我们两个人,我不可以问一下吗?” 周莎莎很快反呛,“你看看几点,凌晨,你敲我的门,现在是你在打扰我!” “既然是凌晨,那你为什么把音响开这么大声?” 周莎莎哼地一声,打量着她,“谁知道你这么晚还要回来啊?” 她的腔调十足mean,“哦,我是不是还要跟着你的作息调整啊,等你睡了我才能睡?” 钟宝珍不想再和她吵下去,“ok,随便你,但我会跟公寓前台说,这和我无关。” 回到房间,钟宝珍脱下衣服,踢掉鞋子,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比起睡觉,她更想逃避这一切,自从被那个莫名其妙的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后,她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有谁突然指认出自己,把自己的秘密全部捅出来。 每个眼神接触都让她心惊胆战,任何一句悄悄话都令她思虑万千。 她已经不敢打开Rendez,也不想打开手机,她想离开这里,不想见任何人,可她又该去哪里呢? 为什么,她想,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无论怎么去安慰自己,她都没办法告诉自己,这其实无所谓。 不就是多和几个人上床吗?她为什么会觉得愧疚,是因为贞操观潜移默化地影响吗? 还是,她要承认吗?享受性爱,但是却无法享受亲密关系;渴望肉体,却厌恶更多的接触。 欲望再经过怎样的矫饰,以爱情的方式打动谁,可她始终无法接受,那么她无法接受的,究竟是爱情,还是自己? 钟宝珍蜷缩着手脚,听到自己的心的呻吟,超脱了德行的追求,也越过了对自我的苛责,她想,其实,她还是渴望,渴望一种世俗上的相亲相近。 比如现在,她或许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一个不需要特意选择开场白的,无需过度掩饰的,永远的倾听者。 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她拿起床边的褪黑素,倒了一个出来,是可爱的小熊形状。 钟宝珍思考了一会,可以说是自暴自弃的,她拿出手机打开Rendez,点开那个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界面,发送了一条消息。 点完发送键后,定定地,她盯着自己发的文字框,良久。 退出来,Paul给她发了好多消息,她点进去看,都是很认真的话。 他先向她道歉,认为自己那时的举措太过唐突,他认为自己当时应该制止她,他的用词“serious relationship”让钟宝珍不得不回复。 她也需要道歉,自己让一个忠于神的信徒差点破戒。但她还是很残忍地回复——“我们并不合适,我现在还没办法进入到一段relationship中。” Paul是一个很真诚的人,但是她们注定不适合。别的不说,她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拥有什么信仰。 信仰这个词太重,不适合一个对生活得过且过的人。钟宝珍拿起手里的软糖,吃了下去。 热带水果味,甜甜的,希望她能睡个好觉。 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睡下不久后,她与Rv的对话显示已读。 而她发送的其实也只有四个字——好想消失 第十五章热带水果味 出于某种逃避心理,从那天开始,钟宝珍让自己彻底忙起来,上完课就去图书馆泡着,尽量断绝与外界的联系。 图书架上贴着的苏格拉底的名言——“认识自己的无知就是最大的智慧”,无知太难得,对钟宝珍来说,避免已知的可能才是要紧事。 当然了,成效未知。 夜风习习,烟雾也只有被吹散的命运了,一如她。 她回想着那可恨的已读,在赶due的间隙,伴随着烦闷的心情,去抽支烟。 她查过了,Rendez并没有所谓的智能助手,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匹配的这个人。ta的主页,并不像刻意清空过的样子。 就算自己只是手滑,这个人也一直在离线沉默,但为什么最近又突然出现,并一言不发。 已读?就只是已读。 她对Rv完全陌生,而ta对自己却了如指掌。 钟宝珍翻看着自己发过的消息,第一条记录还只是个名字,但那个人她是有些印象的,金发碧眼的医学生,不爱笑,但是玩的花样很多,也算是她sm的启蒙吧。 那个红色的铃铛乳夹,叮铃铃,总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柏林看过的第一场雪,圣诞老人架着双轮马车,挥着纤维做成的鞭子,给路过的孩子一人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还有滴落下的蜡油,刚刚凝固的白色,慢慢地揭开,只是让人期待的温度,滴滴答答,好似幸福的伤口。 她和他讨论着穿孔的感觉,“耳朵上我打了几个洞,挺疼的...如果在乳头上会有多痛?” “在医生眼里,这算是哪种级别的痛呢?” 她想想,他说什么来着? “Sorry,我是法医。” 钟宝珍笑着把烟熄灭,回到室内。同组的David给她发消息,说过会儿要开一个线上的meeting。 他们这个小组算是随便凑的,除了组长David和一个经常发表情包的Jane,其余的人她都不熟悉。 教授好说话,又不占学分,这种差事当然也没几个人愿意认真。今晚八点前她还要交一个essay,干脆假装摄像头坏掉,在分屏赶稿。 David依旧可靠,很快就分好了任务。钟宝珍设置提醒事项,时间定在周五下午。 屏幕里青筋贲张的手臂,镜头里David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灯光下漂亮的小麦色如流沙淌到她心里。 钟宝珍从未和任何一个犹太男生约会过。他们的教义似乎也不允许他们随意约会,交往就须十分用心,遵守着严格的礼仪。 她认识David两年有余,他只有过一任女友,毫无疑问的信奉的是犹太教。 荷尔蒙作怪,看谁都是自己盘里的菜。 还是太久没有纾解过,钟宝珍不免叹口气,自从Rv出现,她从未这么久的干旱过。 “Bella...?” 钟宝珍回过神,应了声,“我在...” David顿了下,随即笑起来,“哦,我在叫我妹妹,我忘了,这还有一个bella。” 钟宝珍也跟着笑了下,有些尴尬。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又是吴老师转发的微信小视频,她懒得点开。 留学生大群里有人在发“学校食堂缺兼职,时薪14,速度来,轻松活。” 她刚点进去,发现周莎莎拍了拍那个人,但立即撤回了。 说起周莎莎,自从上次吵架之后,她们就再没有说过话。 她对于周莎莎借了她假包的事并没有多生气,毕竟那时候她是出于好心。 可她的脾气实在难搞,钟宝珍也不认为自己有要哄人的必要,要不干脆下学期换个房子重新找舍友好了。 可是这里的交通真的很方便,附近也还算安全,钟宝珍纠结了一会,时间已经将近七点,还是先赶ddl吧。 结束会议后,David看着妹妹坐在茶几旁发呆的样子,伸出手在她面前讨嫌地晃了晃。 “干什么?”Isabella赶走那只讨厌的手,一双带着求知欲的眼睛此刻暗淡下来。 “怎么不开心啊...” 在哥哥面前,Isabella却也说不出口,手撑在膝盖上,苦恼地叹气,“没什么...别来烦我...” David坐到她身边,哄着她开口,“Bella,不管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好吗?” 说什么呢,说昨晚在夜店和男生热舞,还是说自己偷偷从后窗翻回家的事。这个古板的哥哥八成又会让她去跟上帝祈求宽恕。 和他正相反的,Isabella又想起昨晚那个亚洲男生,他的笑,还有恰到好处的调情,都让她难以忘怀。 他有女朋友吗?真心话大冒险中,她一直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但她还记得另一个亚洲男生的问题,“你刚才在看谁的消息啊,Ryan?” “Someone you don't know...”他故意停了下,模棱两可地补充,“I don't know either...” 太怪的回答了,不上不下的,搭不上暧昧的边,却也不甚清楚指向。 她再次解锁手机,搜索Ryan的ins,发现他还是没有关注她。Isabella有些生气地想,这个人难不成对自己没意思吗,就连关注这一个小小的行为都要吝啬。 David看着她专注盯着手机的傻样,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她早些睡。 “知道了...”Isabella的尾音拉得老长。 她的脑海里还是昨夜兰博基尼激昂的油门声,以及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 五点多微光初现的北加州,风声滚着引擎的咆哮,遥远的天际线被逐渐吞没,她不得不弓着身来抵挡后背强烈的阻力,身旁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掠过。 她从来没那么快活过,也从来没这么靠近自由。而给予她这种所有感觉的那个人,却近乎冷酷的沉默着,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一路到了家门口,他才对她说了一句话,“Bye...” 晨曦将明,把他的倦怠装饰得十足漂亮,那张被女人疼爱惯了的脸,让这种漠视,都显得难以抗拒。 算了,Isabella认栽,她主动加了Ryan的ins。 Isabella大概浏览了下他的主页,没什么他自己的照片,干净到一览无余。 他竟然从不炫富,这让Isabella很震惊。要知道,像他这种身价的男孩肯定会放几张别墅的照片,最次也是要有跑车照。 她对他的好感更多了些,“如果你抬高自己,神会降低你;如果你降低自己,神会抬高你。” 很巧的,在一张可能是他家里的照片里,Isabella在书柜下方发现了散放的几张球星卡,天知道这几张挂在eBay上有多贵。 一瞬间,她心里有了点底,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Hi,还记得我吗,我是bella。” “如果你抬高自己,神会降低你;如果你降低自己,神会抬高你。”引用自犹太教先贤篇。 第十六章咖啡味 周五,本来和钟宝珍一起做调研的Jane突然生病。临时又拉不到人选,David只好放下手里其他事,过来替补。 他赶到校外的咖啡店的时候,正是上午十点,秋日的加州,充足的阳光慷慨地付予每一个角落,钟宝珍拿着计数器,百无聊赖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前摆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David朝她打了个招呼,一个亲切的笑容跃到脸上,“还没睡醒吗,bella?” 钟宝珍下意识又按了一下计数器,数字跳到872,她的眉角也跟着跳了一下,像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Jane今天来不了了,我就来帮帮你。” David坐下来问,“Bella,调查问卷在你这吗?” “嗯,Jane都发给我了,我打出来了...”钟宝珍从包里拿出来一沓纸,“这种纸面调查还是作为定量参考吧,我还列了一个访谈大纲,作为深度补充。” David点头,“ok,那我们就开始吧。” 钟宝珍对于David能抽空出来帮忙的行为表示一百分的感激,事实证明,遇上一个靠谱的组长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店里的信号不是很好,David迟迟查看不了线上的调查问卷。他干脆挪到门口的桌台,站着操作电脑。 钟宝珍依旧负责计数,她需要统计这一上午的人流量,顺便寻找可以采访的对象。 电动门一开,一个男生,冷帽,高个子,撑得住巴黎世家的卫衣偏大的款式,步伐不紧不慢,深邃的眼眶下的那双眼平淡地略过,一如之前在船上,他扫过人群的目光。 是汤彦钧。 David给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去接个电话。 钟宝珍点点头,她试图让自己更自然一些,可手里的计数器因为出汗而变得滑腻。 汤彦俊就坐在她斜前方的位置,玩着手机,似乎是在等人。 电动门的关合突然变成头等要事,一开一合间,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没来由地,她开始猜测他究竟在等谁。 是朋友还是情人? 钟宝珍一分心,多按了几次按钮,数字错误,连带着她的紧张也显得莫名可笑。 门口又进来一个棕色卷发的姑娘,加州辣妹的打扮,露脐吊带牛仔短裤,最大程度展现自己的好身材,她看也不看别处,直接走到汤彦钧那一桌。 她的口音也是vali girl那一款,倒没有刻意,只是一种年轻女孩的嗲。 “sorry,I got held up...” 汤彦钧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笑,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Isabella心里有点慌张,上次和他在ins上的聊天,她投其所好地把自己形容成金州勇士队的球迷,随嘴提了下今天和奇才的季前赛,他便邀请她一起去看。 要知道,金州勇士队的票近几年水涨船高,有时单张就能超过500刀。 明明是他邀请的她,可她却依旧拿不准Ryan的心意,所以才想着自己晚到十几分钟,看看他的反应。 “要喝点什么吗?”他随便问。 “我不知道,你喝的什么?”Isabella小心地问,有些讨好的小表情,“其实我没来过这家店呢。” “是吗,”瞧见她的表情,他放下手机,“我随便点的。” “你吃饭了嘛...”她突然凑上前,拿出手机给他看,“这附近有家泰餐还不错,你吃过吗?” 话音刚落,门外的David急匆匆回来,瞧见正对面的Isabella的装扮,抱着电脑的手都差点拿不稳。 “bella?” 一时间被叫住名字的两个人都抬起头,Isabella看见哥哥,恨不得把身子往桌子底下藏。 她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哥?” David看着她的装扮,很快反应过来,“你不是和我说今天满课吗?” Isabella一下子红了脸,被哥哥抓包的羞耻感让她有些烦躁地吼了一声,“别管我了啊,哥…我都21了。” 钟宝珍在旁边撑额看着,目光一转,却和汤彦钧对上了视线。 避无可避地,只隔着几个人的距离,钟宝珍望住他,须臾间的胶着。 那一眼,形诸笔墨,是记忆中的隐线。 他竟然记得她? 是船上摇晃的那一眼,还是酒吧里的混乱中的一瞥。 钟宝珍心如擂鼓,又不可言明。 他眼中的神色让她感到,仿佛有本不相干的因果,被这一眼,直白地望了进去。 旁边的David和他搭话,汤彦钧一笑,介绍自己。 “Ryan” 只是名字,够欠揍的,David忍下心中不爽,问妹妹,“你穿这身等会要去哪儿?” “大通中心,今天有比赛..”Isabella假装拨一拨面前的头发,悄悄给David比一个手势,让他快点走。 “几点?” Isabella蹬他一眼,“晚上呢,干嘛呀,哥…” “OK,我和你一起去。” Isabella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来干嘛啊!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汤彦钧倒是同意了。 “好啊,”他的笑意勾起嘴边一道完整的弧度,很邪气,也很张扬,“反正是包厢,多点人也热闹。” Isabella很小声的啧了一声,看着David的眼神多了些埋怨,“你又不喜欢金州勇士!” “得了吧,是谁连他们的一场比赛都没看过!” David其实也只是一时气话,真要去看什么球赛,他也没这个心情。 他只是单纯看不惯面前这个年轻的男孩,他虽然不怎么说话,但那种分量不可忽视。 他不想要自己的妹妹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钟宝珍整理着手里的资料,手边的手机亮了一下,齐思雅发来微信— “宝珍,明天你有事情吗?” 她犹豫了一下,离期中还有一周半,作业也都交得差不多了,但她并不想参与这群人的游戏。 但是,齐思雅是个很好的女生。她的善良可爱,和周莎莎完全不一样。 “没什么事” 那边的消息回的很快,“明天我约了上门美甲,你也一起来吧,我们一起做还能聊聊天呢” 钟宝珍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斑驳的甲漆,chanel吸血鬼红,暗调的红色。 她应该拒绝,就像她应该在David在过来的那一刻,告诉她她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这次收集作业。 “我五点以后有别的事。”David也说的直接,“我妹妹的事…抱歉了,bella。” 她看一眼他后身的人,“没事,我自己可以。” 她感觉到汤彦俊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颈部露出的肌肤,仿佛有烧灼的感觉。 “bella…” 只是叫了一声名字,也不是在叫她,但那种战栗感,从脚底蔓延到发根,钟宝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反应。 Isabella应声,“emm,Ryan?” “nothing..”他的笑意,说不上是挑逗还是挑衅,很轻巧的上扬。 “just call your name.” 第十七章牛奶味 “钟宝珍还没有回你吗?”周莎莎拆开一包奇多,转身坐在沙发上,“思雅...” “嗯?”齐思雅正在用ipad打金铲铲,头也没抬地说,“我这没显示。” “微信经常延迟的,”周莎莎凑过来,蹭着她的手臂,“帮我看一眼呗。” “好,等我一下...”齐思雅快速拉好站位,切到微信界面,“没有,她没回。” “要不...你今晚再问问她?” 周莎莎语气还是别扭的,但她的心思一览无余,齐思雅叹口气,“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她说,该道歉就道歉,也不是多大的事。” “为什么我先道歉啊?”周莎莎眨眨眼,咬着唇,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是她先不和我说话的...” “她这个人真的很怪,你知道吗,我俩做舍友半年才一起吃过一次饭。” 齐思雅从她手里抽过那包薯片,自己吃起来,“所以呢,你也有错呀,你怎么不约她一起吃饭啊。” “是她!”周莎莎音调一高,连反驳都有力,“她就不怎么回来,一周...也就一两天?”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伸出手比划两下,“我跟你说过,搬进来的时候我见她第一眼,奖状奖杯一摞堆在那儿,都快比她人高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和她不对付了,”周莎莎努着嘴,像是抱怨,语气却幼稚,“从小就烦好学生。” 齐思雅看她,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说,“你对她有偏见。” “嗯,”周莎莎不否认,半天,才小声说,“其实...还挺谢谢她的,没有在邹藤那戳穿我...” 嗡的一声,微信的提示音,周莎莎倏地抬起头,“谁的消息啊?” 咖啡馆内,汤彦钧已经离开了。 Isabella坐在David身边,那双和David八成像的眼睛转了一圈,观察着他的反应,很小心地开口,“哥,你晚上真要去啊?” “我去还是不去,”David反问,“会妨碍你做什么吗?” “不会啊,我和他去看个球赛而已,”Isabella忙着辩解,手掌朝上对着钟宝珍,“那如果你走了,你朋友呢?” “我和David只是一个小组的组员,”钟宝珍本就心烦,数据样本要是对不上,今天一天就要白干,“你们不用管我。” 沉默了一下,Isabella抿着唇微笑,“我们可以一起去啊,包厢又不需要票。” David也有些尴尬,帮忙帮到半路就要走,“bella,我真的很抱歉。” “没事。”钟宝珍撇过头,马上四点了,今天除了收集数据别的也多完不成了。 心里的焦虑并不是来源于此,她明白,所以才没办法责怪任何人。 和汤彦钧的几次见面,好像都不体面。 “bella?”Isabella讶然,跟着强调了一遍,“我们的名字一样呢...” 她推着哥哥的手,很自然地撒娇,“哥,你怎么忍心让bella一个人在这?” David躲开她的手,但笑意还在眼底浮着,“要不今天就到这?” 钟宝珍没说什么,Isabella瞧着她,盈盈地笑起来。 “跟我们一起去吧。” “她不去?”周莎莎霍地站起来,“为什么啊?” “赶作业...”齐思雅还没念完,周莎莎已经不想听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大,一种隐隐的羞耻感包围了她,不是单纯被拒绝,而是一种讨好后的无力。 她没想过自己也有有求于钟宝珍的一天,她最近找的兼职都不如人意,那种正规F1兼职,比如学校里刷盘子,天啊,就算是用机器,她也不能接受。 而且,她也需要这个人和她继续负担房租,如果钟宝珍搬走,几个月内找不到舍友又是个问题。 把手里的东西折腾折腾,再借点钱勉强也就够学费。 生活费,生活费,一切都我为了钱。周莎莎忍下心中腌臢,给钟宝珍发了条微信——“宝珍,你今晚回来吗,我有事和你说” 钟宝珍没回她,半夜回家的时候门轻轻一关,周莎莎就醒了,她推开门,和换鞋的钟宝珍对上眼。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钟宝珍怔了怔,“你给我...”发什么了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被周莎莎的眼泪吓了回去。 周莎莎其实不想哭,但是她实在忍不住,从下午一直憋到现在,她知道眼泪会把很多事情搞砸,但一定不是现在。 钟宝珍过来,她的声音很疲倦,但手上的动作很轻,沙沙的,她从兜里翻出一包纸,递给她,“你怎么哭了?” “对不起,宝珍,”周莎莎没有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借给你那个包。” “没事...” “我不应该把地毯弄脏,不应该和你吵架。”如果说上面还是有演戏的成分,下面的话真的是被情绪赶出来,“我当时就是太烦了,我...” “我和John彻底完了,”周莎莎的眼泪在这句话后彻底决堤,“一切都完了。” “我们家没有钱供我读书,我要滚回去了。” 这句话喊出来,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才过了多久,叁天有吗?这些话她没跟齐思雅说,却在这里交代的干净。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或许吧,她心底还是把钟宝珍当成圈外人,所以才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可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钟宝珍的冷漠,又或者是一种麻木,让她的心彻底死了。 是啊,这些话跟她说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卖惨而已,是她没掌握好分寸。 周莎莎刚要接过那包纸,就当一个台阶下,钟宝珍不合时宜的问句插了进来,“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 她笑了,带着几分自嘲,“莎莎,我帮不了你。”钟宝珍很冷静,“钱的问题你应该问问你那些朋友,我能做的只是安慰你。” “可安慰你会让我很累。” 周莎莎第一次正眼看了钟宝珍,不带任何情绪。她的坦白让人汗颜,但她需要的,或许正是这种平静的力量,“我没想你安慰我,我只是情绪到了需要抒发一下。”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泪停下来,真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脸也和这滴泪一起落了下去。 “你有没有什么兼职能给我介绍?”她头一次用这种声音和钟宝珍说话,没有刻意的情绪,只是平铺直叙,“我需要钱。” 钟宝珍其实连灯都没来得及开,但适应得够久,足够将彼此都看清。 “你要哪一种?” “时薪16以上,轻松一点的,最好是华人。” “ok,等期中后我帮你问问,你急吗?” “不急。” 寂静中,响起一声电子合成音,不是钟宝珍的手机,但她却很清楚那是什么,Rendez的提示音,来自于周莎莎手中。 第十八章草莓牛奶味 到现在,钟宝珍仍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无论是拒绝Isabella请求的那一刻,还是刚才。她不必虚与委蛇,虽然在床上也是失眠,但比起听见周莎莎的哭诉还是要好得多。 nba也应该结束了吧,钟宝珍想,如果自己答应了Isabella的请求会怎样呢。 她也许会和汤彦钧正式地问个好吧,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如何让这种可悲的迷恋尽早地结束。有时候她必须承认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似的意识转移,为了逃避,于是让自己投入到一种假想似的爱恋中。 这个招数她运用得熟练,每次压力倍增时,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男人,随便聊一聊,然后在肉体交流中释放出去,百试百灵。 她打开Rendez,忽略几十条未读消息,她先点开的是Rv的聊天界面。 她从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现在的无所谓,Rv只是对面的陌生人,他比她更胆小,这个人连跟她发条消息都做不到。 何尝不是一种挑衅呢? ——好寂寞啊 钟宝珍紧盯着页面,势必要抓住Rv回复的那一秒。 ——太久没有做爱了,我好寂寞 鱼饵要再大一些,如果他是真人,翻译一下总能懂意思吧。 钟宝珍拆开一包趣多多,趴在床边无聊地吃起来,眼神一刻不肯离开屏幕。 头发垂到地面,打着弯地滚下来,她把头枕在手臂,手机上的蓝光照在她的眉眼,一片寂然的神色。 一步险棋除了勇气,更多的需要的是时机,在瞬间,钟宝珍就已作出决定,如果这次Rv再不回复,就立马删除这个人。 就在吃完这包饼干的时候吧。 她特意吃得很快,尤其是最后一块,除了巧克力曲奇本身的甜,更多的,是曲奇渣滓在嘴中融化不了的阻塞感。 算了,钟宝珍也不想再折磨自己,她退出这个聊天框,也就十几秒吧,她右滑匹配了一个对象。 Jay,拉丁裔的帅哥,笑起来十分灿烂,有一张他和大蛇的合照,露出了尖尖的虎牙。标签里的dom,让钟宝珍有些兴奋,她先打招呼。 “Hi” Jay回了个笑脸,之后水到渠成的聊下去,他比她大上两岁,但和她一年入学。他给她讲高中毕业之后Gap year他去了非洲,和一个摄影团队一起,在大草原上追逐奔跑的猎豹。 他在那里呆了一年,后来又去了澳大利亚的一家救助中心,Jay给她看她救护的一只考拉宝宝,可爱的眼神简直能把人融化。 “考拉的移动速度很慢,以至于每次的灾祸它们都是受伤最多的种群。这群小可怜受伤的时候,动作会更加迟缓,而且它们只会一个劲地向上爬,如果没有人类的救助,它们只能等待死亡。” 钟宝珍听着他的语音,感受到他的温柔,仰躺着,心就像泡着涨满了水的海绵,软软的,却又无法漂浮。 她没有回复Jay,而是再次点开Rv的头像,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像是担心,又好似妥协, “Rv,who are you?” 石沉大海,钟宝珍想到这个结果,然而就在她即将点到删除键的那一秒,这条消息已读。 那种被戏耍了的感觉,让钟宝珍极为不快,她甚至没有看见Jay新发的消息,怒气冲冲地回复道,“you only can be a coward who stalks others behind the screen” 她继续激怒他,“You slut don't even have the courage to utter a single word to me.” 英文毕竟不是她的母语,怎么都不够解气,钟宝珍干脆开语音,用中文说,“你这种人,到大街上也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下水道的老鼠,阴沟里的臭虫,懦夫,胆小鬼!” 这几句话,钟宝珍心中的闷气散了不少,她退出,终于下定决心删除Rv。 Rv却在这时候回复了,“I‘m neither a rat nor a bug” 他听得懂中文,甚至知道自己刚才在骂什么。 钟宝珍的心彻底被提了上来,手心发冷,冒了一层虚汗,是最坏的结果吧,钟宝珍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怎么可能。 愤怒只是一时,更多的是后怕,留学圈就这些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是谁,那她也就完了。 所以钟宝珍先问,“你是中国留学生吗?” 没有回复,却是已读。 她觉得自己就像被猫捉弄的老鼠,临死前绝望的挣扎正符合捕猎者的胃口。 她的手脚都凉透了,她不死心地又问,“你是ABC吗?” 她恨自己的粗心,如果,她能早些发现呢,在Rv已读之前,哪怕结果不变,如果她能在真正的巨变来临前继续平淡的生活,如果可以呢? 钟宝珍做不到让时间倒流,也或者早就预料到了此刻,就算这个人掌握了自己的秘密,也不一定会说出去,但是,如果呢? 现在的局面注定是她无法掌控的了,她能做到的,或许也只有真诚地打动他。 “抱歉”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真人的号,所以发了些不该发的东西” “请你替我保密” 在Rv已读之后,钟宝珍焦虑地啃咬着自己的指甲,她思索着最坏的后果。 别的人,姑且要记着一句人言可畏,可如果吴女士知道了,是会像初中知道自己早恋那样,拽着自己,再一次把她的头撞到墙上,还是会跟自己断绝母女关系。 她让她丢了脸,她会怎么样地骂她,婊子,娼妇,还是什么? 也只能这样而已,钟宝珍想,若是这阵痛苦痛快地来就好了,至少不要从现在就折磨她了。 Rv真的以为抓到了她的把柄吗,钟宝珍倒不是说服了自己,而是破罐破摔, “你说出去我也无所谓,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Rv发了句,“So,what do you want to do?” 这个该死的香蕉人,甚至不肯用中文回复她。 钟宝珍想笑但并没笑,紧绷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Maybe I’ll kill you” 检测到危险的字眼,Rendez自动蹦出来红色的提示。 钟宝珍看着那行警告,竟然冷笑。 让她解脱吧,她的胃一直在抽搐,手也在绝望地发抖,哪怕是她正在威胁着别人,可她明白,这句话实际上有多可笑。 让她杀人,这明显是无望下的抢白,她贸然的一句话,又有谁会当真呢? Rv却回复了, “bella,I wait for you” 第十九章橘子味 还要再聊下去吗?和一个求死的疯子,钟宝珍僵硬地举着手机,Rv究竟要干什么? 他是已经认定自己的杀人就是一场玩笑,所以用一个更荒谬的回答来应对,那句Bella,读起来,竟包含几分隐隐的调情。 天呐… 钟宝珍突然想起今天咖啡厅内汤彦钧的那一声,她没忍住骂一声,把手机摔到床上,抱臂埋下了头。 “好想死..” 环绕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难堪的回忆,在余震中,狂乱的,撞击着她的胸膛。 余光中,钟宝珍看到床尾的手机亮了一下,她坚决地告诉自己,无论他再给你发什么,都不要看,删掉他,快删掉他。 删掉他吧,钟宝珍憋住一口气,点开,却是Jay。 他那暗示的话语,状似亲密的分享,这情节,她多么熟悉啊,她不应该给自己找点快乐吗? 过往那些欢愉,那忘记痛苦的时刻,谁的手,谁的舌,忘记面目,只需要最直接的快乐。 她能感受到,下体一些湿意,因为可能的性,因为可能的解脱,她放下了对自我的苛责。 欲望像一根针穿过她,磨着骨头,绕着血肉,把被钉住的她解救出来。 她翻出床头的吮吸玩具,感受着它贴近自己的阴蒂,摁下开关,震动,然后更快地摁下去,直到最大程度的震动。 “嗡嗡..嗡嗡嗡..” 橡胶质感的棒身因她手里的汗而变冷,盖过了机械摩擦后的温热,甚至没有肌肉的抽搐,只是一阵乏味的情动,她得到了比抽一支烟还短暂的高潮。 太快了,还来不及感受什么就结束了。 钟宝珍抱住自己,划过的皮肤,干燥的,像是一条枯竭的河。 寂寞的抚摸中,回忆,如海啸扑面,绝望的窒息感,那是因为幻想而滋生出的欲望在霎那间湮灭。 毫无疑问地,她又回到焦虑的情绪中。无论Rv会不会放过她,她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她会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向疯狂。 钟宝珍用汗湿的手抓起手机。 “你究竟要怎样?” “你赢了。” “我没办法杀掉你,而你却可以轻易毁了我。” 不知道多久,Rv已读,回复道, “Seriously? for what? ” 钟宝珍窝着身子,迟迟无法吐出那口气,比起他的轻松,以及他表现出的那无所谓的态度,她实在是太紧张了, “你知道我的一切,不是吗?” “你懂中文,也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我发的东西你也都看到了,你不会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已读却不回复,钟宝珍气的狠狠拍着床铺,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她想尖叫,想歇斯底里地大喊, “难道你不知道,是你掌握了优势,然后像猫在折磨老鼠一样,折磨我。” 盯得太久了,就好像不认字了一样,她不也知道就这样呆了多久。 直到,Rv的回复传来, “I deleted all the messages.” 他在说什么,钟宝珍把手机拿近,他正在输入, 安全了,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sleep well” “这个疯子…”她张大了嘴,鼻腔翕动着,却无法呼气。 他毫无逻辑的话让她无法相信,这个人真的会删除所有记录,然后贴心地祝她晚安。 她等着他的下一句,却迟迟没有。 Rv取消了配对。 那就这样? 钟宝珍惶惑地放下手机,一脚踩在地面趣多多的塑料包装上,锡纸撕拉的声音,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接着她捂上嘴,蓄在眼睑的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一切都解决了,她想,至少她的生命里不会再出现Rv这个威胁,她可以继续她的生活。 隔一天的期中考试,校外的吸烟区,她点燃一支万宝路,见到了朴智美。 “你最近抽烟有点多啊,”朴智美注意到她空了的烟盒,“bella,你得让自己通过别的方式放松一下。” “什么..”钟宝珍呛了一下,她不是老烟民,从拿烟的姿势就看得出来,“你意思是?...” e on,”朴智美知道她理解错了含义,“我说的是让你去教堂啊,和神父说说话。” 她拍了拍钟宝珍的左胸,“这里的话总需要一个人来听一听。” 如果是以前,钟宝珍当然会拒绝,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天主教徒。除了一些聚餐,她连每周日的主日弥撒都不参加。 可是这一次,她同意了,和朴智美一起,在期中之后参加一个婴儿的初次圣礼。 她挎着钟宝珍的胳膊,很亲密地往前走着。 “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主教会来,之后还有庆典,我们可以..” “你新做的美甲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水晶粉,亮吧!”朴智美给她看,“你的指甲也该做了,哎,要不你那天去做一下。” 与此同时,周莎莎看着自己做的猫眼,“做成这样,我还给了她20小费。” 她撇下嘴,“国内这种,200块都用不上。” 齐思雅把车开到车速递,排着队的间隙,她又打开了那个视频,很焦躁地拉动进度条。 “Sia,你怎么啦?”周莎莎察觉她情绪不对,刚才做美甲的时候她就异常沉默,上门美甲结束了,她又说要出来吃。 “你没看到那个视频吗?” “谁的?” 齐思雅踩着油门又往前开了一段,把手机直接递给她。 NBA的直播的截取片段,3分钟的视频,竟然都是kiss camera的。 “所以,谁去看NBA被拍到了?” “一分十秒左右,你看吧..” 周莎莎划到她说的时间点,屏幕里汤彦钧的脸出来的那一瞬间,倒也没让她多惊讶。 “哦,他怎么没在包厢,特意买的前排吗?” 和他同框的那个白人女生,绿色的眼睛中,先是惊诧,然后自然地和他对视,笑意浅浅,眼珠往旁边一转,咬了下唇。 接着,本来只是落在脸颊的吻换了地方,全场激动的欢呼声中,汤彦钧揽住她,她害羞地把头埋到了汤彦钧的怀里。 “oh my god…”周莎莎组织了下语言,“ 应该不是女朋友吧..可能只是镜头扫到了而已。” 齐思雅直接否定了,“她们俩ins是互关的。” “在这之前,她们就是好友了,”齐思雅语调平静,“麦家俊说她们是在mirage认识的。” 齐思雅把点好的东西放到副驾驶,到附近停车。 “我就是不懂,莎莎…” “他可以对我说,对我没感觉,直接拒绝我,可他说,因为我是重要的朋友,不想失去我,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 “然后…和一个随便认识的女生接吻…”齐思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在那儿,“我接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可能泡到白人妞比较有成就感?”周莎莎说,“John的那个Alice,就是他邀请作为毕业舞会的舞伴的那个女生,只是个舞伴他都念叨到现在呢。” “Ryan跟我说,”齐思雅回忆着那天,语气低了下来,“他说他没办法爱上一个人。” “啊,他还跟你说这种话?”周莎莎有些震惊,在她的印象里,汤彦钧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哦,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跟他表白了,然后他..”齐思雅欲言又止,“他就和我说了这句话。” 周莎莎轻嗤一声,“一边当你是备胎一边装傻充愣,男人这一套,真是屡试不爽啊。” “我知道,但他不是…” 周莎莎握住她的手,语气里仍带着鄙夷,“有时候不能只看说的,要看他做的。” “他…”齐思雅顿了几秒钟,眼睛望向车顶棚,“他有遗传性精神病史,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那天去洛杉矶给我学姐导师送资料,然后在那儿发现了他的就诊记录。” “啊?”周莎莎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全吞了回去,快速地眨着眼睛, 简直是坐立难安。 “我其实不应该说的,可我看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直坐到天黑,我没忍住想要去安慰他。” “那他是…”周莎莎没能问下去,因为齐思雅的泪水,也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周莎莎抱着齐思雅,感受着她的颤抖,对她说,“亲爱的,我会保密的。” 第十九章橘子味 还要再聊下去吗?和一个求死的疯子,钟宝珍僵硬地举着手机,Rv究竟要干什么? 他是已经认定自己的杀人就是一场玩笑,所以用一个更荒谬的回答来应对,那句Bella,读起来,竟包含几分隐隐的调情。 天呐… 钟宝珍突然想起今天咖啡厅内汤彦钧的那一声,她没忍住骂一声,把手机摔到床上,抱臂埋下了头。 “好想死..” 环绕着,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难堪的回忆,在余震中,狂乱的,撞击着她的胸膛。 余光中,钟宝珍看到床尾的手机亮了一下,她坚决地告诉自己,无论他再给你发什么,都不要看,删掉他,快删掉他。 删掉他吧,钟宝珍憋住一口气,点开,却是Jay。 他那暗示的话语,状似亲密的分享,这情节,她多么熟悉啊,她不应该给自己找点快乐吗? 过往那些欢愉,那忘记痛苦的时刻,谁的手,谁的舌,忘记面目,只需要最直接的快乐。 她能感受到,下体一些湿意,因为可能的性,因为可能的解脱,她放下了对自我的苛责。 欲望像一根针穿过她,磨着骨头,绕着血肉,把被钉住的她解救出来。 她翻出床头的吮吸玩具,感受着它贴近自己的阴蒂,摁下开关,震动,然后更快地摁下去,直到最大程度的震动。 “嗡嗡..嗡嗡嗡..” 橡胶质感的棒身因她手里的汗而变冷,盖过了机械摩擦后的温热,甚至没有肌肉的抽搐,只是一阵乏味的情动,她得到了比抽一支烟还短暂的高潮。 太快了,还来不及感受什么就结束了。 钟宝珍抱住自己,划过的皮肤,干燥的,像是一条枯竭的河。 寂寞的抚摸中,回忆,如海啸扑面,绝望的窒息感,那是因为幻想而滋生出的欲望在霎那间湮灭。 毫无疑问地,她又回到焦虑的情绪中。无论Rv会不会放过她,她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她会把自己一步一步,逼向疯狂。 钟宝珍用汗湿的手抓起手机。 “你究竟要怎样?” “你赢了。” “我没办法杀掉你,而你却可以轻易毁了我。” 不知道多久,Rv已读,回复道, “Seriously? for what? ” 钟宝珍窝着身子,迟迟无法吐出那口气,比起他的轻松,以及他表现出的那无所谓的态度,她实在是太紧张了, “你知道我的一切,不是吗?” “你懂中文,也知道我的名字和长相,我发的东西你也都看到了,你不会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已读却不回复,钟宝珍气的狠狠拍着床铺,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她想尖叫,想歇斯底里地大喊, “难道你不知道,是你掌握了优势,然后像猫在折磨老鼠一样,折磨我。” 盯得太久了,就好像不认字了一样,她不也知道就这样呆了多久。 直到,Rv的回复传来, “I deleted all the messages.” 他在说什么,钟宝珍把手机拿近,他正在输入, 安全了,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sleep well” “这个疯子…”她张大了嘴,鼻腔翕动着,却无法呼气。 他毫无逻辑的话让她无法相信,这个人真的会删除所有记录,然后贴心地祝她晚安。 她等着他的下一句,却迟迟没有。 Rv取消了配对。 那就这样? 钟宝珍惶惑地放下手机,一脚踩在地面趣多多的塑料包装上,锡纸撕拉的声音,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接着她捂上嘴,蓄在眼睑的泪一下子滚了出来。 一切都解决了,她想,至少她的生命里不会再出现Rv这个威胁,她可以继续她的生活。 隔一天的期中考试,校外的吸烟区,她点燃一支万宝路,见到了朴智美。 “你最近抽烟有点多啊,”朴智美注意到她空了的烟盒,“bella,你得让自己通过别的方式放松一下。” “什么..”钟宝珍呛了一下,她不是老烟民,从拿烟的姿势就看得出来,“你意思是?...” e on,”朴智美知道她理解错了含义,“我说的是让你去教堂啊,和神父说说话。” 她拍了拍钟宝珍的左胸,“这里的话总需要一个人来听一听。” 如果是以前,钟宝珍当然会拒绝,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天主教徒。除了一些聚餐,她连每周日的主日弥撒都不参加。 可是这一次,她同意了,和朴智美一起,在期中之后参加一个婴儿的初次圣礼。 她挎着钟宝珍的胳膊,很亲密地往前走着。 “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主教会来,之后还有庆典,我们可以..” “你新做的美甲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 “水晶粉,亮吧!”朴智美给她看,“你的指甲也该做了,哎,要不你那天去做一下。” 与此同时,周莎莎看着自己做的猫眼,“做成这样,我还给了她20小费。” 她撇下嘴,“国内这种,200块都用不上。” 齐思雅把车开到车速递,排着队的间隙,她又打开了那个视频,很焦躁地拉动进度条。 “Sia,你怎么啦?”周莎莎察觉她情绪不对,刚才做美甲的时候她就异常沉默,上门美甲结束了,她又说要出来吃。 “你没看到那个视频吗?” “谁的?” 齐思雅踩着油门又往前开了一段,把手机直接递给她。 NBA的直播的截取片段,3分钟的视频,竟然都是kiss camera的。 “所以,谁去看NBA被拍到了?” “一分十秒左右,你看吧..” 周莎莎划到她说的时间点,屏幕里汤彦钧的脸出来的那一瞬间,倒也没让她多惊讶。 “哦,他怎么没在包厢,特意买的前排吗?” 和他同框的那个白人女生,绿色的眼睛中,先是惊诧,然后自然地和他对视,笑意浅浅,眼珠往旁边一转,咬了下唇。 接着,本来只是落在脸颊的吻换了地方,全场激动的欢呼声中,汤彦钧揽住她,她害羞地把头埋到了汤彦钧的怀里。 “oh my god…”周莎莎组织了下语言,“ 应该不是女朋友吧..可能只是镜头扫到了而已。” 齐思雅直接否定了,“她们俩ins是互关的。” “在这之前,她们就是好友了,”齐思雅语调平静,“麦家俊说她们是在mirage认识的。” 齐思雅把点好的东西放到副驾驶,到附近停车。 “我就是不懂,莎莎…” “他可以对我说,对我没感觉,直接拒绝我,可他说,因为我是重要的朋友,不想失去我,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 “然后…和一个随便认识的女生接吻…”齐思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在那儿,“我接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可能泡到白人妞比较有成就感?”周莎莎说,“John的那个Alice,就是他邀请作为毕业舞会的舞伴的那个女生,只是个舞伴他都念叨到现在呢。” “Ryan跟我说,”齐思雅回忆着那天,语气低了下来,“他说他没办法爱上一个人。” “啊,他还跟你说这种话?”周莎莎有些震惊,在她的印象里,汤彦钧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哦,那天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我跟他表白了,然后他..”齐思雅欲言又止,“他就和我说了这句话。” 周莎莎轻嗤一声,“一边当你是备胎一边装傻充愣,男人这一套,真是屡试不爽啊。” “我知道,但他不是…” 周莎莎握住她的手,语气里仍带着鄙夷,“有时候不能只看说的,要看他做的。” “他…”齐思雅顿了几秒钟,眼睛望向车顶棚,“他有遗传性精神病史,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那天去洛杉矶给我学姐导师送资料,然后在那儿发现了他的就诊记录。” “啊?”周莎莎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全吞了回去,快速地眨着眼睛, 简直是坐立难安。 “我其实不应该说的,可我看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直坐到天黑,我没忍住想要去安慰他。” “那他是…”周莎莎没能问下去,因为齐思雅的泪水,也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周莎莎抱着齐思雅,感受着她的颤抖,对她说,“亲爱的,我会保密的。”